“我的部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测试了？”
艾塞娜的嗓音依旧如百灵鸟般清亮悦耳，即便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也难掩其天生的柔美。然而，与这悦耳声线形成尖锐对比的，是她此刻周身散发出的、几乎能让空气凝结的寒意。
平日里那位如同冬日暖阳般令人如沐春风的艾塞娜消失了。此刻的她，仿佛一柄骤然出鞘的锋刃，优雅依旧，却锋芒毕露。
维兰德看着眼前的艾塞娜，顿时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尽管他知道，眼前的艾塞娜并没有多强的实力，甚至连普通人都打不过，但是，长期从事审判工作培养的直觉却让他本能警觉。
在艾塞娜的眼中，维兰德能感受到一种上位者的自信，不是单纯的官职或者权力的压制，而是一种更加特殊的，好似一个端详着丑陋画本的读者？
维兰德隐隐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却又发现自己居然不太敢和艾塞娜那双璀璨的金色瞳孔对视。
维兰德喉结微动，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掩饰住一瞬间的失态。常年与最狡猾异端打交道的经验让他迅速压下本能的不安，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这次是我有所僭越，是我的不对，但是，我还是希望艾塞娜长官可以谨慎行动。”
维兰德没有选择接着扩大矛盾，说实话，他非常相信艾塞娜的能力，但是，他还是不相信现在圣骑士团里留着的这点臭鱼烂虾，和刚刚那个只会耍小聪明的准勇者。
但是，艾塞娜没有再商量的意思，只是默默在加布尔雷斯的手上敷了一下药，便要上楼：“你只管把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
加布尔雷斯端详着自己手上的绷带，不禁尴尬地吐槽起来：“老师的手还是这么笨啊，包扎地这么丑。”
“我呸，刚好点了就开始跳了是吧？嫌丑给我拆了。”
艾塞娜给了加布尔雷斯一个白眼， 心念到加布尔雷斯果然还是那个加布尔雷斯，就不该因他方才难得显露出的一点担当，就对他有所改观。
但是嘛……
艾塞娜瞟了一眼走在另一边的迪丽斯，与加布尔雷斯刚出了审判庭就阳光灿烂的没心没肺不同，她从刚刚开始就总是出神，一看就知道是有什么心事。
但是，艾塞娜暂时不打算安慰，只是拍了拍迪丽斯的肩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来几个金币，轻柔地放在了迪丽斯的手心。
“明天我们就要开始任务了，你先和加布尔雷斯一块去买点东西吧，正好转换一下心情。”
说着，艾塞娜便给加布尔雷斯使了个眼色，加布尔雷斯马上会意，牵起迪丽斯的手，便向集市走去：“来来来后辈，你还没有好好逛过圣城的集市吧？我跟你说，你没见过的东西可多了！”
但是，迪丽斯呆立在原地不动，同时朝艾塞娜投来了一个复杂的眼神：“艾塞娜姐姐不愿意亲自带我逛集市吗？”
迪丽斯这样的反应让艾塞娜愣了一下，随即，她便捂嘴轻笑起来……
“我当然愿意喽，只是我怕你会嫌我太严肃而已……”
说实话，在艾塞娜的印象中，那个坚毅的人族勇者迪丽斯，和眼前这个耍着小脾气的迪丽斯，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
但是，真要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眼前这个闹别扭要一起逛集市的迪丽斯。
……
“瞧见没？那家‘星穹工坊’的附魔箭头，一颗顶得上席卡镇半年的税收！还有那边，‘秘银之心’的铠甲，据说矮人大师亲手捶打过……唉，可惜咱们团里没人穿得动那种铁罐头。”
迪丽斯亦步亦趋地跟着，小手紧紧攥着艾塞娜给她的几枚金币。她的目光好奇地掠过那些发光的水晶、奇异的草药和精美的工艺品，但比起这些新奇事物，她更多的注意力，却悄悄飘向了身旁的艾塞娜。
艾塞娜走在她身侧，看似悠闲，实则脑中正飞速盘算着维兰德提供的任务情报，规划着接下来要购买的物资，尽管她现在可以支配的资源很多，但长期玩游戏培养的运营习惯还是不允许她太过浪费。
而这样打着算盘的艾塞娜，仿佛与周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薄纱，尽管有种神秘的美丽，却又有种淡淡的疏离感，仿佛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迪丽斯看着这样的艾塞娜，又想起方才在审判庭，她如同守护雏鸟的母鹰般突然出现，直面那位冷酷审判官的场景。一股混合着依赖、感激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底涌动，让她下意识地往艾塞娜身边靠了靠。
“艾塞娜姐姐，”迪丽斯小声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个审判官大人……他说的是真的吗？离开你，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艾塞娜从沉思中回过神，金色的眼瞳转向迪丽斯，里面的锐利迅速被一种无奈的柔和取代。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迪丽斯栗色的短发，发丝比看起来还要柔软。
“别把那个冰块脸的话当真。”艾塞娜的语气带着她特有的、介于嫌弃和宠溺之间的味道，“他懂什么？他只会用一套死板的标尺去衡量活生生的人。你可是百年唯一能让圣剑‘有反应’的勇者，潜力无穷。至于现在嘛……”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属于“玩家”的狡黠笑容：“刚开始的时候，谁不是磕磕绊绊？重要的是成长性。而你的成长性，是我见过最好的。”这不是纯粹的安慰，而是基于她“面板”能力得出的客观评价。
走在前面的加布尔雷斯也回过头，咧着嘴笑：“就是！小迪丽斯你别妄自菲薄，维兰德那家伙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看我不顺眼。他今天就是借题发挥，找我麻烦，你纯属被牵连了！”他试图用插科打诨驱散迪丽斯的阴霾。
迪丽斯看着艾塞娜充满信心的眼神，又听到加布尔雷斯不着调的安慰，心里的疙瘩似乎松动了些许。她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重新焕发出一点神采：“嗯！我会更加努力，不会让艾塞娜姐姐失望的！”
“这还差不多。”艾塞娜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随即被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吸引。摊主是个昏昏欲睡的老头，摊位上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矿石和碎片。“走吧，干正事，给你们俩添置点‘装备’。”
她走到摊前，随手拿起一块不起眼的、带着细微螺旋纹路的灰色石头，对着阳光看了看。在加布尔雷斯和迪丽斯看来，那不过是块破石头，但在艾塞娜的“面板”中，却显示着一行小字：【劣质的抗魔石碎料，可轻微削弱低阶精神干扰效果】。
“老板，这个，还有那边几块蓝色的碎片，怎么卖？”艾塞娜开始熟练地讨价还价。她很清楚，面对即将到来的、可能涉及精神攻击的任务，这种不起眼的小东西，或许比华丽的附魔武器更有用。
加布尔雷斯凑过来，一脸怀疑：“老师，你买这些……垃圾干嘛？”
“给你用。”艾塞娜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免得你下次见到魅魔，走不动道，还得我们去捞你。”
加布尔雷斯顿时俊脸一红，大声辩解起来，引得迪丽斯忍不住捂嘴偷笑。
阳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气氛终于从审判庭的压抑中彻底脱离，变得轻松起来。艾塞娜继续在集市上搜寻着可能用上的小物件，加布尔雷斯在一旁咋咋呼呼，迪丽斯则安静地看着，学着，偶尔因为两人的斗嘴而展露笑颜。
这只是风暴来临前一段短暂而平静的插曲。但在这片刻的安宁里，某种默契与羁绊，似乎又悄然加深了一层。
艾塞娜看着身旁重新振作的迪丽斯和虽然不着调但关键时刻意外有点用处的加布尔雷斯，心中对即将到来的黑市之行，莫名又多了几分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