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门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聚集在外、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带着最后的希冀与巨大的不安望去，随后，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站在那里的，是迪丽斯，却不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女孩。
原本栗色的短发，此刻竟化作了与艾塞娜长官如出一辙的、梦幻般的淡粉色，在从教堂窗户透出的微光中流淌着柔和光泽。
更令人心惊的是她那双眼睛——湛蓝已被一种沉静、剔透的金色所取代，那眼神深邃、冷静，带着一种与迪丽斯年龄绝不相符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威严与从容。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惊愕的脸庞，先前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与躁动，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了一般，迅速平息下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
“艾塞娜……长官？”姬塔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眼神，这气场，她太熟悉了！
“粉发的迪丽斯”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姬塔身上，声音是迪丽斯的嗓音，语调却属于艾塞娜：“姬塔，是我。”
她迈步走向姬塔，步伐稳定，带着一种迪丽斯绝不会有的优雅与沉稳。人群不由自主地为她分开一条通路。
来到姬塔面前，艾塞娜压低声音，语速略快地说道：“长话短说。我用了些非常规手段，意识暂时附在迪丽斯身上。但我本体距离本来极其遥远，传送的消耗超乎想象。”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的负荷，继续解释：“我能感觉到，一旦我现在脱离，意识很可能因过度消耗而立刻陷入昏迷，现在必须借助迪丽斯的体力才能维持存行动。所以，短时间内我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说话间，她的目光扫过视线边缘那只有她能看见的信息面板——【迪丽斯，LV 10】。
心中微微一刺。这么短的时间，从四级提升到十级……要知道，光靠训练升级，速度是非常缓慢的，而这么快的练级速度，她都想象不到迪丽斯这段时间吃了多少苦……
（没关系哦，艾塞娜姐姐。只要能帮上你的忙，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心念，带着依赖和满足，轻轻回荡在艾塞娜的意识里。
艾塞娜微微一怔，随即在心底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将这缕情绪暂时压下——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她转向姬塔和闻讯赶来的加布尔雷斯等人，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情况我大致了解。敌暗我明，兵力捉襟见肘，想面面俱到地布防是痴人说梦。”
她走到临时摆放的简陋沙盘前，手指点向镇子西侧那片区域，那里标记着年久失修的矮墙和复杂的巷道。
“既然完美防御不可能，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艾塞娜的指尖在西侧重重一敲，声音斩钉截铁，“主动留一个缺口，就这个看起来最有诱惑力、最容易突破的缺口。”
她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属于“玩家”的、充满算计的光芒：“把所有力量，集中起来，用在刀刃上。让他们进来，然后……关门打狗。”
作战会议的节奏被艾塞娜把控得高效而明晰。她快速分配了任务后，又再次安抚起军心：
“记住，就算对方是魔族，那也是活物，是会死亡的！我们有强大的战士，甚至这次还有魔法师！绝对能给对面一个好看！”
艾塞娜的声音通过迪丽斯的喉咙传出，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各自行动。”
众人轰然应诺，眼中的迷茫被坚定的战意取代，迅速散去执行命令。
其实艾塞娜的心情还是很凝重，刚刚的战前动员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毕竟镇里最强的的战士是维克，而最强大的法师……居然是科瑞？
在这种大型作战中，法师的权重比战士高得多，而她上次见科瑞时，那小子还只会一阶火球术，能不能一发打死一个魔族都有待商榷……
喧嚣暂歇，只余夜风穿过空旷街道的呜咽。
艾赛娜抬起头，突然注意到姬塔居然还没走，便开口询问：“还有什么事？”
姬塔上前一步，望着那双属于上司的金色眼眸，秀眉微蹙，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艾塞娜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嗯？”艾塞娜看向她。
“我是说……”
姬塔斟酌着词语，目光扫过迪丽斯那熟悉的、此刻却显得陌生的脸庞：“从前，在预言和传说里，人们只需要‘勇者’。而现在，在这个小镇面临危机、人心惶惶的时刻，他们需要的又变成了‘艾塞娜长官’。迪丽斯她……”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她一直在努力，拼了命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成为能为您分担、被人们需要和信赖的‘勇者’。可如今，您亲自降临，以这种绝对的方式掌控局面。固然能安定人心，但对那孩子来说……会不会是另一种……伤害？”
姬塔的担忧不无道理。当“神迹”过于耀眼，凡人自身的光芒便容易被掩盖。
迪丽斯的努力、成长，是否会因为艾塞娜此刻无可替代的存在感，而再次被忽视，甚至被视作理所当然的背景？
艾塞娜沉默了片刻。夜风吹动她粉色的发丝，金色的眼眸望向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正在紧张备战的镇子轮廓。
“姬塔……”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某种不容动摇的笃定。
“迪丽斯还在成长。在她能够真正独当一面，扛起属于她的命运和责任之前，我会保护她。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责任。”
这句话清晰地传递给了与她意识相连的少女。
（我能独当一面之后……艾塞娜姐姐就会离开了吗？）
一股细微的、带着不安和隐痛的波动，从共享意识的深处传来。迪丽斯没有出声，但那骤然收紧的心绪，却被艾塞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丫头，果然又在胡思乱想。
艾塞娜在心底微微叹气，正想如何安抚，姬塔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艾塞娜大人，关于迪丽斯的力量……属下有个想法，或许有些冒昧，但值此关头，不妨……死马当活马医？”
“说。”艾塞娜收回思绪。
“是加布尔雷斯。”姬塔道，“他随身带着的那件家传宝物，据说是颇有来历的神器，只是……”
她表情有点微妙：“只是据说一直未能找到真正能唤醒它、得到其认可的人。加布尔雷斯带着它，更多是家族传统和……嗯，充门面。眼下迪丽斯正需要力量，而圣剑又暂时无法使用，能不能让她试试那件神器？万一……”
姬塔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反正情况已经够糟了，多一个尝试，哪怕希望渺茫，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艾塞娜眸光一闪。加布尔雷斯的那件神器，她有点印象，记得是是很强大的神器“星辉”，游戏资料里说过只有拥有执念之人才能引动它的力量，但艾赛娜还没有实际玩过那把神器就穿越了，导致她对那把武器也知之甚少。
迪丽斯是“勇者”，是这个世界选定的关键之一。她的潜力毋庸置疑，连圣剑都曾产生过共鸣，只是目前似乎卡在了某个瓶颈。
或许，一件不同性质、不同要求的神器，能打破这个僵局？
“可以。”
艾塞娜当机立断：“去把加布尔雷斯叫来，带上他的‘门面’。另外，准备一间安静的房间。”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在敌人到来之前，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就让迪丽斯……试一试。”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抓住。这不仅是为了眼前的战斗，或许，也是为了解开迪丽斯身上关于“圣剑”的谜团，为她找到另一条通往力量的道路。
姬塔精神一振：“是！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姬塔匆匆离去的背影，艾塞娜静静站在原地。她能感觉到意识深处，那份因“可能会被离开”而产生的不安，暂时被一种新的、混合着紧张、期待和一丝倔强的情绪所取代。
（神器吗……我一定……要得到认可！）
少女的心声再次响起，这次，充满了决心，以及一种……信心。
艾塞娜听到，嘴角微扬。
“加油吧，迪丽斯。”她在心中轻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