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灼热的风暴渐息,焦土气息混杂着魔力灼烧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盖格巨大的身躯在烟尘中缓缓直起,那面由自身甲壳凝聚而成的塔盾表面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边缘甚至被高温熔蚀出暗红色的缺口。
他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损的风箱,但那双猩红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定悬崖之上——那个女人,那个刚刚释放了毁灭性法术的人类魔女,竟然在喘息之间,气息再度攀升!
“嗬……嗬……可恶……”盖格牙缝里挤出低吼。刚才那恐怖的复合魔法【天灾】,几乎抽干了他大半的魔力和体力才勉强护住核心部下。
然而,视野边缘,几处散落的焦黑残骸刺痛了他的神经——那是冲锋太快、或是被人类士兵临死反扑缠住的兄弟,他们没能在魔法彻底爆发前撤回盾后,只在瞬间就被暴烈的元素碾成了灰烬与扭曲的焦炭。
但更让他心底涌起寒意的,是悬崖上发生的变化。
那个蓝发的女人,周身紊乱的魔力波动不仅迅速平复,更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凝实!她脸上因魔力透支的苍白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凝实的辉光。
升级——这个认知如同冰锥刺入盖格的脑海。击杀他的精锐部下,竟然让她在这惨烈的战场上突破了瓶颈!
“不可能让你……再来一次!”盖格喉咙里爆发出狂暴的怒吼。毁灭的气息再次于悬崖顶端汇聚,甚至其规模还有隐隐超越上一次的趋势,那熟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波动已开始震颤空气!
绝不能让她完成第二次咏唱!
盖格那堪比巨岩的双腿猛然蹬地,脚下地面轰然炸裂。凭借巨魔督军恐怖的蛮力,他庞大的身躯竟然如炮弹般冲天而起,直扑悬崖上的卡米尔,甲壳盾被他收拢在身前,化作最致命的冲城锤,他要将那个威胁连同那片岩壁一起撞得粉碎!
“你的对手——还是我!”
冰冷的厉喝截断了他的冲势。那根熟悉的、萦绕着斗气光芒的长鞭,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再次死死缠上了他持盾的手腕,鞭身瞬间绷紧到极致,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维克的身影在烟尘中显现,他双脚犁入地面,全身肌肉贲张,硬生生拽住了这雷霆万钧的一跃。与此同时,他那门板般宽阔的巨剑已然横挥,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狠狠扫向盖格在半空无处借力的腰腹!
“吼!!!”
盖格被迫拧身,用残破的甲壳盾格挡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铛——!”金铁交鸣的巨响伴随着骨骼的闷响,盖格上升的势头被彻底打断,狼狈地落回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首领被阻,剩余的魔族精锐双眼瞬间血红。求生的本能和毁灭的欲望混合,他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彻底放弃了阵型和防御,如同受伤的困兽,向着人类士兵摇摇欲坠的防线发起自杀式的冲击。
刀斧狂舞,利爪撕扯,甚至用身体撞击长枪,只为了打开一条血路。
本就伤亡惨重的守军阵线,顿时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多处被撕裂,惨叫声、兵刃入肉声、魔族的嘶吼声混作一团。
一旦被他们冲破,分散逃入山林,此次伏击便将前功尽弃,席卡镇也将永无宁日。
意识深处,艾塞娜看着这急转直下的战局,思维快速运转:卡米尔需要时间,维克独木难支,防线濒临崩溃……最优解,只剩下一个。
“迪丽斯!”
艾赛娜脑海里的声音平静而迅速,带着决断:“下面是你的战场了。身体控制权还给你,用‘星辉’,清理那些冲阵的魔族,稳住防线。”
她必须将意识抽离,让迪丽斯完全接管身体,才能发挥“星耀”真正的力量。虽然这意味着迪丽斯将独自面对残酷的厮杀,但这是唯一的机会。
随着心念一动,她感觉到自己与迪丽斯身体的连接开始松动、剥离。仿佛灵魂正在从温暖的躯壳中浮起,熟悉的抽离感袭来,世界的色彩和声音开始褪去、变远。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等离开迪丽斯,就像平时自己解除附身时一样,不同的是,这次伴随的还有一种力量被抽离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然而,就在连接即将彻底中断的瞬间——
一只温暖、坚定、甚至有些颤抖的手,在意识的虚空中,紧紧抓住了她即将飘离的“手”。
紧接着,一股强大而灼热的意志,顺着那即将断裂的连接,蛮横地逆流而上,冲向艾塞娜的意识!
是迪丽斯!
艾塞娜看到,精神世界的深处,栗发少女的虚影正紧紧咬着牙,蓝色的眼眸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她正以自身那纯粹而执拗的意志,与手中嗡鸣震颤、试图将她排斥的“星耀”神器激烈对抗!
神器绽放的光芒灼烧着她的意志虚影,她却半步不退,反而将那份灼热与疼痛,化作了更强大的牵引力。
“回来……艾塞娜姐姐……!”
现实与意识的夹缝中,迪丽斯真实的躯体猛地一颤,原本因艾塞娜意识抽离而即将黯淡的金色眼瞳,骤然重新亮起!
那并非艾塞娜熟悉的控制感,而是一种奇特的、双重的掌控——她自己的意识,和另一股坚韧的意志,共同握紧了身体的缰绳。
剥离被强行中止,溃散被逆转让回。
艾塞娜的意识在惊愕中被那股不容拒绝的力量,重新拉回迪丽斯的身体。感官再次清晰,战场喧嚣灌入耳中,硝烟味刺入鼻腔,手中“星耀”的重量真实无比,而另一重温暖坚定的脉搏,正与自己共享着同一颗心脏的跳动。
紧接着,迪丽斯那混合着决绝、依赖和无比坚定的声音,直接在艾塞娜的意识中响起: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和艾塞娜姐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