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塞娜强作镇定的命令让气氛暂时回归了正轨。
姬塔立刻躬身领命，转身去召集散落的卫兵和冒险者。卡米尔也终于从羞窘中找回一丝理智，松开手，别过微微发烫的脸，假装对焦黑的地面产生了浓厚兴趣。
迪丽斯“哦”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星耀”。
剑身已恢复成原本的银白，只是偶尔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红光。
她心里那点最初的困惑渐渐消散——一起洗澡而已嘛，听村里的大婶们说，关系好的朋友、姐妹，甚至母女，一起洗澡都很平常啊。
这算什么“大人之间”的事情？这个叫卡米尔的魔女，肯定在夸大其词，故意说得神神秘秘来吓唬自己。
她这么想着，心情刚轻松了一点，一抬头，却正好瞥见卡米尔虽然侧着脸，但嘴角那抹还没来得及完全敛去的、带着点小小得意和满足的弧度。
那笑容刺眼极了，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她迪丽斯无法触及的亲密。
刚刚平复下去的那股别扭劲儿，又“腾”地一下冒了出来，甚至比刚才更强烈。
凭什么她可以那样抱着艾塞娜姐姐？凭什么她能用那种语气说话？还恋人……骗人的吧？肯定是她自作多情！
迪丽斯闷闷地走到艾塞娜身边，挨得很近，几乎要贴到她的手臂，然后抬起脸，用一种混合着疲惫、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赌气的眼神望着艾塞娜。
“艾塞娜……姐姐，”她小声开口，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软糯的鼻音，像是在撒娇，又像是真的撑不住了，“我……我感觉有点晕，身上也没力气了……”
这不是完全装的，刚刚长时间的战斗对她的精神负担确实不小，但确实也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得到关注的小小私心。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瞟卡米尔，果然看到对方嘴角那点碍眼的弧度僵住了，深蓝色的脑袋转了过来，星辉之瞳里闪着不满的光。
艾塞娜自然也察觉到了迪丽斯状态的急剧下滑，她暗自叹息，刚刚经历那样高强度的战斗和意识层面的冲击，对于一个初次经历如此阵仗的少女来说，能撑到现在才露出疲态已经堪称意志坚韧了。
之前升级带来的暖流或许强化了她的体力，但精神和灵魂的疲惫不是简单升级就能消除的。
“站稳，别真的倒下。”艾塞娜伸手，轻轻扶住了迪丽斯有些摇晃的肩膀。少女的身体比看起来更单薄，隔着粗糙的皮甲也能感受到微微的颤抖。
艾塞娜能理解这种感受，刚从附身状态脱离时，那种灵魂与身体不匹配的失控感和虚弱感，她体验过不止一次。
迪丽斯就势将一部分重量靠在了艾塞娜身上，感受到那稳定而令人安心的支撑，心里那点因为卡米尔而生的郁气顿时散了大半，甚至升起一点小小的、胜利般的愉悦。
看，艾塞娜姐姐最关心、最在意的，果然还是我。
“我先送你回临时驻地休息。”艾塞娜对迪丽斯说道，然后转向卡米尔，“卡米尔，你也消耗很大，先一起回去。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卡米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迪丽斯几乎半靠在艾塞娜身上的样子，又瞥见艾塞娜眼神中不容置疑的意味，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有些不甘心地“嗯”了一声，默默跟在两人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时不时落在迪丽斯和艾塞娜接触的手臂上。
回程的路上气氛微妙。迪丽斯因为实在疲惫，加上靠在艾塞娜身边让她感到无比安心，话也少了，只是半闭着眼睛，任由艾塞娜半扶半拉着她往前走。卡米尔则保持着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营地，艾塞娜将迪丽斯安置在简陋但还算干净的床铺上。迪丽斯几乎是沾到枕头，浓重的倦意就涌了上来，眼皮沉重得直打架。
就在意识快要被黑暗吞没的边界，一个模糊又带着点执拗的念头，却像水底的泡泡一样，晃晃悠悠地浮了上来——
一起洗澡……有什么了不起。
等我也和艾塞娜姐姐一起洗过澡，看那个卡米尔还怎么得意！
而且……
朦胧的睡意中，这个念头变得越发大胆。
“如果我说……我害怕做噩梦，一个人睡不着……艾塞娜姐姐……会不会也答应陪我一起……睡觉？”
这个想法让昏昏沉沉的迪丽斯脸颊微微发热，但一种奇异的、带着甜意的期待感，却像温热的泉水，悄悄漫过了疲惫的心田。
她蜷缩了一下身体，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小、极满足的弧度，彻底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床边，艾塞娜看着迪丽斯迅速睡去的恬静侧脸，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直起身，又看向表情复杂的卡米尔。
“卡米尔，”她低声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意味，“我们出去谈谈。”
卡米尔肩膀微微一颤，看着艾塞娜走向门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迪丽斯，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跟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迪丽斯均匀的呼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