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我们四人慢慢从飞艇上走了下来。
在职业化的“一路顺风”送别语后，飞艇再次发动，轰鸣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天际线。
我把狐狸假面挂在了头边，但没有戴上。作为金属性暴走的残存物，它的宗教连接应当是我们目前都未曾掌握到的，所以更需要重视。
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这个站点只有我们四个人下船?
好像四根仙人掌。我正站在呼啸的沙尘中独自凌乱。
芍药从包里扯出几块面巾，匆忙分发给了我们。
安捂着嘴，一把夺过了那片薄薄的布料，戴在了自己脸上。
“哈……哈……”
虽然说看起来很透明，但是却意外的能有效防御住侵袭的沙尘。这些粒子打在脸上不痛，进了眼睛或者嘴巴才是最要命的。
“不是吧……”安终于穿戴好了属于自己的装备，皱着眉头打量着站点附近。
由于飞空舰艇的独特性质，工作人员都是跟随舰艇一起航行，所以站点是个能停靠的平台就足够了。周边既可以像二区一般富饶，围绕着各个站点打造起各式商业街。
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荒无人烟，草木不生。
“六区果然是覆灭过的啊，之前都没有亲眼看过。”芍药调整了一下面巾的位置。“一区放出的覆灭原因和十八区一样，都是废墟吞噬。不过就现在来看，更像是被十七区侵袭了。”
“荒漠之区?在六区西方的那个无人区吗。”
洛雪的面巾和她的头发一样，是淡蓝色的。芍药甚至特意绣了几朵花作为点缀。
“严格意义上不是无人区，”芍药指正，“只是群落多少的问题。”
“就像是已经被覆灭过的六区，现在仍然有因果教团活动。对吧?”
洛雪看着远方的路。这里的原野不算沙漠，但是没有多少生命的迹象。一眼望去，光秃秃的山峦起伏不定，沟壑纵生。
“所以说，图雅所在的教团据点在哪呢。”我稍加思索，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芍药的目光。
洛雪戳了戳我小臂的软肉。“云霏，云霏?”
嗯?怎么了。我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洛雪。
芍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其实也不大清楚，不过你或许清楚?云霏?”
虽然说是我带着大家前来的，我以前的记忆似乎也和因果教团有关，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诶……
我气呼呼地看向芍药，又觉得不大合适——没什么嘟嘴的必要。所以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以表达自己的尴尬。
但这么一拍，我便发现了不对劲。
嗯，向上摸，向下捞，都没有沙尘。
我没有带面巾，沙土近不了我的身。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屏障，将这些杂物全部阻挡在了我的身体之外，就连呼吸也是一样简单而且顺畅。
“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吧。”芍药转着笔，打量着我周围的“力场”。
像是一具正待研究的实验品，我直直的“罚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嚓嚓。假面吱吱作响。风为它让开了了路，它却在独自摇晃着。
“那次留下来的这个面具果然不止是个装饰品。”
芍药点了点头，将这条信息记录进了笔记本中。
我不安地望向洛雪。
“往前走走看?云霏?”
她似乎也有自己的推测。
罢了罢了。我屏住呼吸，向我的面前迈了几步。得到的结果是变得沉寂的面具。
于是乎，我顺着洛雪的意思，朝着多个方向行走了片刻。只有西南方的某一个指向，我的面具会不断的颤抖，就像是在指引着我前进一般。
归宿。
我奋力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甩了出去。
“看来有人在指引你。”芍药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我的身旁，是洛雪。而安则一脸疲惫的跟在最后方。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你的面具想带我们去哪里。”
是记忆的尽头，还是迷雾的边缘。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显而易见。沙尘的迷蒙中，我们的视野里逐渐浮现出一块突兀的空置域。那儿的空气透明并且清凉，随着我们的靠近，能见范围越来越大。
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凡物拦在了外面。
耳畔接受到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它们抑扬顿挫，悠久不断。
有石柱的碎裂和重组声，有皮靴的踩踏声。更多的则是多声部混合的咏唱调，不绝于耳。
神圣，庄重，古老。
我将手放在头前，遮挡着阳光，远眺着那巨大的花岗岩拱门。
因果教团的核心。
此外，拱门前。数名身着长袍的教徒正在费力的搬运着碎石块。他们把石块搬到拱门下，另外一批人则负责切割和雕刻。
而指挥着他们的，是一位身着红白相间巫女服饰，背后挂着把长长的御币，姿态优雅的少女。
“往左边再调一点！要注意细节！为了我们的神，不能有瑕疵！”
图雅，她朝着教徒们大喊。
“神明吗?”
安的左脚先一步迈进了无尘之区，右脚却迟迟没有跨进来。她站在空置域的交界处，感受着两侧空气的差异，脸上流露出难以遏制的惊讶之情。
“这……还是沙漠吗?魔法?”
“宽泛意义上来讲，是魔法哦。安小姐。”
我们四人的动静并没有刻意隐藏。图雅注意到了我们，缓缓转过身。
“如果各位有兴趣的话，我会慢慢和你们介绍。洛雪小姐，芍药小姐，还有……”
她双手作辑，微微弯腰，朝着我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祭祀大人，同样也是云霏大人，您回来了?”
啊哈哈。图雅直接就用职阶这么称呼我吗，哎呀虽然上次在八区分别时她就是如此叫我的。我真想用“我就是十八区的一位普通女孩”来反驳，但是在当下，这个身份极其可能真的属于自己。
情绪有些复杂。
“话说你怎么变得这么有礼节了。”芍药跟着安走了进来，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即使是在朝着图雅询问，眼睛却不时扫视着教团的建筑，观察着蛛丝马迹。
“你的语气不是无论如何，都要带着点妩媚，以及加上口头禅“啊啦啦”的吗?”
面对芍药的反问，图雅不禁笑出声来。
“啊啦啦，非要我这么说话吗。”
她向我抛来一个媚眼。
“云霏大人大驾光临六区的重建工作。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我想在她的面前表现的好一点。这有矛盾吗?”
芍药摇了摇头，不再掺和我和图雅之间的重逢。
即使你让我讲话，我也道不出个所以然啊——
我的脸皮比你想象的薄多了，芍药！
“云霏大人……?”
图雅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指挥着教徒们离开。穿着金边白袍的男男女女在接受到指令之后，便四散开了。拱门前，仅剩下我们与图雅。
她探着头，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偷偷咬着牙，努力回想着上次分别的场景。
为了迎合当时金属性暴走结束的氛围，我按照自己的理解，装模作样，就像一个真正的祭祀一般，授予了图雅全权接管教团事务的权利。
看着她神秘而深邃的眼神，我咽了咽口水。
“没什么，图雅。”
暂且务必镇定下来。我还比这家伙职位高呢。
“算是想念以前的风光了，回来六区看看，不行吗?”
我把拳头举到嘴边，轻声咳嗽了两声，希望能够掩饰自己的尴尬。
“啊，多么怀念啊，遥想当年，这里也是一模一样，真是太想念了，太想念了……”
随着我这句话说出口，众人的目光开始变质了。嗯?怎么了吗?
我紧张地思考着，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洛雪不忍心看着我独自面对这窘境。她站到了我的旁边，靠在耳边，轻声说。
“云霏，有没有种可能。我们之前说过，六区经历过一次大规模的废墟入侵……这里和以前应该是几乎完全不一样的。我看图雅她们现在忙的工作，应该是重建吧，你觉得呢?”
不好！我怎么这么蠢！
这里正好是沙漠，很方便让我挖个洞逃走，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图雅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我，忍不住轻哼起来。
“云霏大人记忆还是没恢复吧，不用勉强自己装的。我怎么会不熟悉您呢，和您的一切我可是都回忆起来了呢。”
洛雪不知为何，瞟了图雅一眼。
图雅给我台阶下，真是太好了……我快要哭出来了，有情商！这个圣女给你当太合适了……
“啊哈哈……还是没瞒过你。”
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图雅则是一副“这很难猜吗”的表情。
调整了自己的语气，我重新开口。
“正因为我还没有想起来有关教团的记忆，所以我才回来了。”
我一边说着，图雅一边靠近了我。
她的手指轻轻扶上了我头侧的面具，脸离得很近。
她想要把我看穿，却求而不得。
“云霏大人，你真的很漂亮。”
“请跟上我吧，我会将我所想起来的都告诉您的。”
等下，洛雪是不是又朝我这边看了。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诶不对我也不用解释……不对还是解释一下……
“您身上的因果气息，更重了呢。”
她笑道。
“欢迎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