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刚走到走廊拐角，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立刻转身，看见会议室的门被撞开一条缝，赵美兰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脸色发白。
“老爷倒了！”她喊得声音都变了调，“快叫医生！快啊！”
林浅几步冲进屋内。林老爷躺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右半边身子歪着，嘴歪向一边，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哼声。他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又不动了。
她蹲下身，伸手探他鼻息，又摸了摸颈侧脉搏。呼吸微弱，心跳不稳。她迅速解开他领口的扣子，让他平躺，头偏向一侧。
“谁去拿我的包？”她问。
没人动。
林婉儿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双手抓着膝盖，眼神发直。赵美兰站在门口，手扶着墙，嘴唇抖着说不出话。
林浅没再问。她起身冲出房间，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自己刚才离开的座位，抓起随身的布包。回到林老爷身边时，她已经打开了针灸包。
三根金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捏住其中一根，对准头顶正中，轻轻刺入百会穴。第二根扎进人中，第三根落在手腕内侧的内关。针尾微微颤动，她用指尖轻弹了一下。
林老爷喉咙里咕了一声，眼皮开始抖。
“有反应！”赵美兰往前凑了一步，又不敢靠太近。
林浅没理她。她盯着林老爷的脸色，发现青灰中透出一点血色。呼吸比刚才深了些。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私人医生提着急救箱进来，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你在干什么？”他盯着那些针，“这不行，得马上送医院！”
林浅抬眼看他：“他现在不能移动。血压还没稳，路上可能二次堵塞。”
医生皱眉：“中医急救？我不认可这种操作。”
林浅把手搭在林老爷腕上，感受脉搏节奏。她抽出人中那根针，稍微调整了角度，重新刺入。
“你要是想接手，等他呼吸完全自主再说。”她说，“现在他的肺活量恢复到百分之六十，心率从四十八升到六十二。你要拔针，我不拦你。”
医生怔了怔，低头检查林老爷的生命体征。听诊器贴上胸口，他眉头慢慢松开。
“确实……有改善。”他低声说。
林浅没说话。她取出第四根针，点刺十宣穴。每一指指尖扎一下，挤出一滴暗红的血。这是通络醒神的关键步骤。
过了几分钟，林老爷的眼皮猛地一跳，喉咙发出一声长叹似的呼气。他的左手缓缓抬起，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爸！”赵美兰扑过来，“你醒了？你还好吗？”
林老爷没理她。他的眼睛艰难地转向旁边，看着林浅。
“是……浅儿？”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但能听出是在叫她。
林浅点头：“我在。”
“你……救了我？”
“您别说话，先休息。”
林老爷没听。他努力睁大眼睛，盯着她看了很久，才慢慢闭上。那只抓住衣服的手，却一直没松开。
医生终于收起听诊器，小声对护士说：“准备担架，送楼上病房。保持头部平稳。”
几个人合力把林老爷抬上担架。林浅跟在旁边，手里拿着针包。经过林婉儿身边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
她抬头。
林婉儿站在原地，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可眼神一点都不像伤心的人。那是一种死死压住的恨意，藏在低垂的眼皮底下。
两人对视一秒。林婉儿立刻低下头，走过去扶赵美兰的胳膊。
病房在二楼东侧。林浅守在床边，记录血压和呼吸频率。医生开了药，打了点滴，临走前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夜深了。走廊灯关了一半，只有病房门口留着一盏小灯。
林浅刚写完一份观察记录，听见隔壁休息室传来压低的声音。
“这次她是立功了。”是赵美兰，“以后家里的事，还有婉儿说话的份吗？”
停顿了一下。
“她救得了人。”林婉儿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救不了人心。”
赵美兰冷笑：“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认了？”
“不会。”林婉儿说，“她越强，就越容易摔得狠。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众叛亲离。”
林浅放下笔，抬头看向窗外。月光照在玻璃上，映出她自己的影子。她没动，也没有回应那句话。
第二天早上，林老爷醒了。
他能说话了，虽然还不利索，但意识清楚。护士给他测完体温，他抓住对方的手，问：“浅儿呢？”
“在外面查记录。”
“叫她进来。”
林浅走进来时，他正试图坐起来。她上前扶住他肩膀：“别急，慢慢来。”
“你能救我。”他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浅摇头：“您命不该绝。”
“你是林家的血脉。”他看着她，“以前我不信，现在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从今天起，家里大事，你得参与。”
林浅没应。她只是帮他把枕头垫高一点。
“婉儿呢？”他问。
“在楼下。”
林老爷沉默了一会：“让她上来一趟。”
林浅走出病房，在楼梯口遇见林婉儿。
“爷爷叫你。”她说。
林婉儿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裙角擦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林浅站在走廊尽头，看着她们母女俩进了病房。门关上后，她拿出手机，翻出昨晚拍的几段视频——林老爷发病时的状态、针灸过程、苏醒瞬间。她把文件加密，上传到云端。
然后她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标注为“沈博士”的号码，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时间还不到。
她转身走向护士站，借了支新笔，重新抄录一遍生命体征数据。写到第三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你救的人，未必值得救。”
林浅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删掉短信，把手机放回口袋，拿起笔，继续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