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走出公司大楼时，天已经黑了。顾辰的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他站在一旁等她。
她没说话，坐进副驾驶。车子启动后，她才问：“去哪儿？”
“你去了就知道。”他说。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轻微的风声。她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直播结束后的疲惫慢慢涌上来，但她睡不着。脑子里还在回放那些数据、证据、弹幕的反应。
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停在一栋建筑前。灯光暗淡，玻璃幕墙映着水波一样的光影。
“海洋馆？”她睁眼。
“嗯。”顾辰下车，绕到她这边开门，“我包下了。”
她跟着他走进去。大厅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水流的声音。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面巨大的弧形玻璃墙。
后面是深蓝色的海水，鱼群缓缓游动。荧光的小鱼聚在一起，像漂浮的星点。
顾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按钮。
那些小鱼突然开始移动，速度加快，排列成行。几千条一起游动，在水中拼出四个字母——MarryMe。
林浅站在原地，没有动。
玻璃上映出她的脸，还有她身后的顾辰。他的影子贴着她的背，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围住。
她伸手碰了碰玻璃。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上来。
就在这时，玻璃上的倒影变了。她的衣服变成了古装长裙，发髻高挽，戴着玉簪。顾辰也穿着深色长袍，腰间佩剑。
画面一闪而过，又恢复了现在的样子。
她转头看他。
顾辰从领带上取下那个北斗七星形状的夹子。银色的金属在水光下泛着微光。
他轻轻托起她的头发，把领带夹别在她衣领内侧的位置，靠近锁骨。
“这一世，换我守护你的星辰。”他说。
她低头看着那枚夹子。金属表面很光滑，边缘刻着细小的纹路。她用手指摸了摸，发现背面有一圈极浅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还没来得及细看，顾辰拉着她走向另一侧。
墙上挂着一幅放大的文件复印件。是她在医学研讨会上救治政要时的医疗记录。上面有她的签名，时间，穴位标注，还有药尘通过视频连线确认疗效的手写批注。
“你留着这个？”她问。
“所有你出现过的时刻，我都收着。”他说，“那天你在台上救人的时候，我就在后台看着。你连呼吸节奏都没乱，一根针都没抖。”
她没说话。
“我知道你一直在战斗。”他声音低下来，“从小到大，没人护着你。你学会自己扛，自己查，自己反击。但你现在不用一个人了。”
她抬头看他。
“我不是非要你依靠谁。”他说，“我是想让你知道，有个人愿意站在你前面，替你挡一次风。”
她忽然想起什么。
“你说前世……刚才玻璃上的倒影，是不是真的？”
顾辰点头。“药王谷的族谱里有记载。你是三百年前的医女，我在边关打仗，重伤回来，是你用金针救活的。你走的那天，我在你坟前立碑，写的是‘妻’字。”
她愣住。
“后来每一代转世，我都在找你。”他说，“直到看见你戴银镯的样子，和画上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
“我不信命。”她说，“但我信事实。就像数据不会骗人，证据不会消失。如果你说的这些也有证据，那我就不能当它不存在。”
顾辰从怀里掏出一本旧册子。封面已经磨损，边角卷起。他翻开一页，上面是一幅泛黄的画像。
画中女子穿着素色长裙，手持银针，腕上有镯。旁边题字：林氏浅娘，仁心济世，殁于庚戌年三月初七。
下面一行小字：夫顾某，守墓十年，终不娶。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这本册子，一直在我家祖宅的密室里。”他说，“我爷爷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我遇见一个叫林浅的女人，不管她是谁，做什么，都要把这本书亲手交给她。”
她合上册子，递回去。
“我现在不想谈前世。”她说，“我只知道，现在这个人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打赢了一场仗。不是因为谁欠我，也不是因为命运安排。是我自己争来的。”
顾辰点头。“所以今天这场，也是我争来的。”他说，“我不求你立刻答应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有人愿意用尽办法，只为让你相信——你值得被爱。”
她看着水族箱。
鱼群还在游动，但“MarryMe”的字样已经散开。小鱼重新变成点点星光，围绕着他们刚才站的位置打转。
“你觉得我会怕吗？”她突然问。
“怕什么？”
“怕接受你。”她说，“怕一旦松手，就会变得软弱。怕被人保护的时候，会忘了怎么保护自己。”
顾辰看着她。“你可以一直强下去。”他说，“我不需要你变弱。我只希望，在你累的时候，能有个地方落脚。哪怕一分钟也好。”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手，碰了碰胸前的领带夹。金属还带着体温。
“它很重。”她说。
“那就戴着。”他说，“什么时候觉得不想要了，再还给我。”
她没回答。
他也没再问。
他们并肩站着，看水里的鱼来回穿梭。外面的城市灯火通明，这里却像沉在海底，隔绝一切喧嚣。
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口：“下周峰会，林婉儿一定会动手。”
“我知道。”他说。
“她不会只用谣言。”
“我也准备好了。”
她转头看他。“你打算怎么做？”
“你负责救人。”他说，“我来处理人。”
她点点头。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安保组的消息：王强正式移交检方，林婉儿账户冻结令已生效，周慕云名下三家公司被列入异常经营名单。
她把消息给他看。
顾辰看完，只说了一句：“还不够。”
她收起手机，走到玻璃前。手指再次贴上冰凉的表面。
这一次，倒影没有变。还是她，还是他，穿着现代的衣服，站在一片人造深海前。
但她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顾辰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你不用立刻回应我。”他说，“我们可以慢慢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
水族箱顶部的灯光忽然暗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鱼群受惊般四散，又慢慢聚拢。
她忽然察觉胸前的领带夹有点发烫。不是错觉，是真的在升温。
她低头去看，发现那颗最中间的星星，正在微微震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