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萝拉·苏格尔,这就是你的本名对吧?为了赚取患疾弟弟的医药费,你才在做这种事吧。”
“……”
卡萝拉此时褪去了刚刚那副成熟稳重的大姐姐模样,显得异常慌张无措,完全失去了从少女进门以来维持的那种从容不迫的高手表情。
接着,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她通过盗贼公会的手段抹去了过去的所有痕迹,在黑暗的里世界中以死亡商人的身份活动交易,但对方一介无关人士竟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不可能...
除非是盗贼工会二话不说就把卡萝拉给卖了,但这不合理,作为里世界阴暗面的庞然大物,女王亲自下场也就算了,眼前的少女何德何能可以令盗贼工会低头…
等等,对方似乎拥有预知能力或千里眼这种东西?这时,卡萝拉的脑海中浮现出眼前这位客人的绰号。
“是妖女吗……?我本来是不信的……”
预知能力这种东西,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呢。神明如果真的允许其合理且存在,那这世上就不会有如此多的混乱和污浊了——这种想法至今仍未改变。
这绝对并非预知能力之类的高深莫测的东西,而显然是一种肮脏的欺诈与唬骗,是了,眼前的这个祸国妖姬不就是那个以谄媚愚弄女王而闻名的骗术家吗?
问题在于,这个被各种不良传闻缠身的家伙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弟弟的事情…这意味着什么呢?
苏格尔·卡萝拉的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迷茫,但旋即她像是罗刹般颦眉嗔目,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敌意。
“知道那些往事的人都已寻觅到死亡,您是想步他们后尘吗?”
卡萝拉曾夺走过许多该死或不该死之人的性命,为了守护仅存的亲人弟弟和已经衰落不堪的家族名誉,女子可以做任何事情、付出一切代价。
如果杀了这名少女,这件事就能掩盖、解决吗……?不,这个妖姬不太可能毫无防备地独自置身于险地,弟弟已经被秘密当作人质的可能性很大。
就在卡萝拉深感进退两难、喉咙干涩得快要冒烟的时候,‘不速之客’艾丽卡·安洁莉娜露出了一个看起来甚至有些天真动人的无邪表情。
“不、不。我是在告诉您,我甚至可以站在您这边,想必成为阁下的幕后支持者会更好。”
“...支持我?”
“是的,我真的是出于纯粹的善意才这么说的,看到曾经被称为南部红玛瑙的苏格尔男爵家族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令人心痛。”
没落的男爵千金、病重体弱的弟弟,身边还连一个像样的依靠都没有。卡萝拉,这个从未亲手换过衣服的高贵女孩,在某天突然到来后跌入了无底深渊。
但也因此,她在经历了各种地狱般的磨难和风霜后,最终练就了一双能够洞察谎言与真心的慧眼。
然而此时的她却有些看不懂了,眼前这个容貌绝丽的倾城妖姬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乖乖女摸样,其意图就相当难以捉摸了。
她说想成为自己的支持者、出于纯粹的善意?……也许是真心吧…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世上怎么可能存在着纯粹的善意,如果世上真有人愿意施舍这种东西,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卡萝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想要解药,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和我合作,那至少把解药交给我。”
解药...是拉帕斯加赤焰毒的治疗剂吗?
拉帕斯加赤焰毒是一种古老的毒药,它是将致命的红山碱与仅在拉帕斯加地区开采的特殊矿石混合而成的粉末状毒药,这种组合虽然对人体危害看似不大,但在特定情况下却能爆发出惊人的毒性。
“现在就能制作吗?”
“可以,虽然需要一些时间。关于拉帕斯加赤矿的研究在半个世纪前就结束了,如今配制解药的方法已经广为人知,所以这种毒已经不经常使用……”
卡萝拉迅速整理好了散落在各处的烧杯、多种只在书上见过的草药以及从莫纳克市深井岩层间取来的碳酸水,在调配这些材料制作药水的过程中,她一边观察艾丽卡的一举一动,一边适时地提出话题。
“你知道拉帕斯加赤山碱的效果是什么吗?”
“不知道。”
“它会烧毁人体内遍布的魔力回路,让人无法调动回路使用魔法,到底是谁给你下了这种毒呢?”卡萝拉灵巧地驱使着双手,翻飞与各种试剂之间,她偷偷瞥了艾丽卡·安洁莉娜一眼。然而此时的少女似乎陷入了沉思,没有做出回答。
沉思许久的少女最终摇了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知道那个对解毒有帮助吗?”
“不,没关系,总之完成,解药做好了。”
“已经好了?”
艾丽卡看起来有些惊讶,卡萝拉则一如既往地熟练收拾着桌面,说道,“您不是对我有所了解才来的吗?苏格尔家族擅长于各种药剂调配,对于已经知道解药药方的毒,制作解毒剂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那就是解毒剂吗?怎么是闪闪发光的荧光色……”
“但是,请您务必注意,破碎的魔力回路重新激活的感觉可能不会太好受。”
据说那种感觉就像全身被巨锤砸得稀巴烂,然后再从断臂碎肢捡起零件重新组合起来,但卡萝拉也没有过多提醒什么,只是说了一嘴就把解毒剂递给了艾丽卡。
“给,解毒剂,不过如果你抱有警惕和怀疑的话,也可以选择不喝,只是不知你敢不敢接过我递去的杯子?”
卡萝拉的话语中无意间带了几分不知讽刺还是自嘲的意味,原本苏格尔家族以调制各种救死扶伤、强身健体的增益药剂而闻名。
但现在的她却只能用代代传承的手艺,制作着令人闻风丧胆、致他人于死地的毒。每当卡萝拉看到人们对她递来的药剂犹豫不决,心中便涌起对玷污家族名声的自己的憎恶与麻木。
刚才的少女也是一口茶都没喝,那么,这一杯她会如何选择...会喝下吗?
就在卡萝拉目光一刻不离地暗暗观望时,少女轻轻从她手中接过了装有奇怪颜色解毒剂的玻璃烧杯,“多谢,我会满怀感激地喝下。”
然后,少女便开始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来。
与那温顺而优雅的绝代佳人外表截然不同,艾丽卡那豪迈的举动反而让卡萝拉感到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