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络膏的效果比想象中好那么一点点。
至少涂抹过的地方，那种冻僵的刺痛感缓解了些许。干硬的“不知名坚果”虽然难以下咽，但胃里有了东西，连带着大脑运转都似乎顺畅了一点。
林凡没有浪费时间享受这微不足道的“安逸”。她仔细检查了这处狭小的密室，确认除了几个陶罐、兽皮垫和那盏古灯，再无他物。墙上的刻痕被灰尘和蛛网覆盖得太严实，暂时无法辨认。
“得省着用。”她看着剩下的温络膏和坚果，自言自语。声音在狭窄空间里显得干涩。原主云芷的嗓音其实不难听，只是现在虚弱沙哑。
首要任务：恢复行动力，至少能在这寒寂崖范围内活动，寻找更多资源，比如水，比如可能存在的、更低阶但新鲜的药草。
她尝试着，扶着石壁慢慢站起。腿脚依旧发软，但有了那点食物打底，似乎多了些力气。她决定以这个密室为临时基地，向外探索。
推开那道隐蔽的石门，阴寒湿气立刻包裹上来。她紧了紧身上单薄且潮湿的衣物，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腐朽味的空气，开始以洞口为中心，缓慢地、仔细地向周围探索。
寒寂崖底比想象中大。乱石嶙峋，古木扭曲，地面湿滑，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深沉的苔藓和落叶。灵气稀薄得可怜，反而弥漫着一种沉滞的、让人精神萎靡的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些歪斜的、似乎是人立过的石桩，但早已风化破损，不成样子。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既要节省体力，又要留意脚下湿滑和可能存在的危险。眼睛像扫描仪一样，不放过任何一株形态特别的植物，任何一处可能的水源痕迹。
几天下来，收获寥寥。找到了一处很小的渗水岩缝，水滴得很慢，但勉强可以接一些，水质冰凉，带着土腥味，聊胜于无。发现了几种疑似低阶药草的植物，但要么早已枯萎，要么她无法完全确定药性，不敢贸然使用。食物方面，除了密室里的存货，只找到一些看起来就营养不良的酸涩野果，吃下去反而更觉肠胃不适。
果然是被宗门划定为“思过”的荒芜之地，资源贫瘠得令人发指。
这天，她扩大了搜索范围，沿着一条被藤蔓半掩的、似乎很久无人走过的狭窄石径，向山坳更深处走去。这里的树木更高大些，光线更暗，空气中那股沉滞的气息也似乎更浓了。
就在她拨开一丛茂密的、带着尖锐小刺的暗紫色灌木时，脚下突然一滑！
“啧！”
她低哼一声，身体失衡，向前扑倒。不是因为她虚弱到站不稳，而是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了一小块——那下面似乎是松动的碎石和厚厚的腐叶层。
预料中的狼狈摔落没有发生。
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来，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力道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温度……比她这个几乎冻僵的人要高一些，但也算不上温暖。抓住她的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猛地将她向后一拉。
林凡踉跄着后退两步，稳住身形，手腕上还残留着被紧扣的触感。她猛地抬头，看向来人。
是个年轻的男子。
就站在几步之外，同样身处这片阴暗的林间。他穿着深青色的劲装，并非宗门弟子服，样式简洁利落，但料子看起来普通，甚至有些地方有不易察觉的磨损。身材挺拔，个子颇高，比现在的云芷高出一个头还多。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剑眉星目，鼻梁挺直，面部轮廓清晰而冷峻。不是那种精致的美男子，而是一种带着棱角和锋芒的英俊。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以及沉静之下隐约可见的……疏离与审视。
他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些许碎发落在额前。整个人站在那里，像一柄未出鞘的剑，收敛了锋芒，却依然透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
林凡迅速扫了一眼周围。他刚才似乎站在一株歪脖子老树下，正看着树根处一块颜色奇特的石头？被她惊动了。
“多谢。”林凡松开被他抓住后立刻抽回的手，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平静，带着警惕。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不是内门弟子，也不是她见过的外门弟子。怎么会出现在寒寂崖？
男子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在林凡身上扫过，从她狼狈沾着泥土枯叶的衣衫，到她苍白瘦削的脸，最后落在她那双虽然虚弱却异常沉静、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上。
那目光，和之前那个宣读命令的内门弟子不同。内门弟子是居高临下的鄙夷。而这个青衣男子的眼神，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者……潜在的风险。冷漠，但并非不屑，反而有种经历过世事打磨后的沉凝。
“修为尽废，道伤缠身。”他突然开口，声音偏低，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还中了‘蚀骨寒毒’的余韵。能走到这里，倒是有点毅力。”
林凡心头一凛。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连“蚀骨寒毒”都知道？原主记忆里，自己似乎是被某种阴寒灵力所伤，留下了类似寒毒的后遗症，但具体名称并不清楚。
“阁下是？”林凡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问道。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任何不明身份的人都需警惕。
男子似乎没兴趣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目光掠过她，看向她刚才差点摔倒的地方，那丛暗紫色灌木的后方。“你想找‘蛇涎草’？”他问。
林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灌木丛缝隙里，隐约有几株叶片细长、边缘呈锯齿状、颜色暗绿近黑的植物。原主记忆里似乎有印象，是一种低阶的、性喜阴寒潮湿的草药，对驱散一些低级寒毒、活血化瘀有点微末效果，但通常伴有毒性，需小心处理。她刚才确实没注意到。
“只是随便看看。”林凡含糊道。她确实需要能缓解体内寒意的药物，但不会轻易对外人透露。
男子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冷笑，又像是嘲讽。“那后面是片暗沼，蛇虫滋生。以你现在的状态，再往前走三步，就不用考虑找什么草药了。”
林凡沉默。她刚才的注意力在植物上，确实没太留意脚下环境。
“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男子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开，语气冷淡，“寒寂崖深处，就算全盛时期的普通外门弟子，也要结伴才敢深入。不想死得更快，就待在思过洞附近。”
“阁下对这里很熟？”林凡追问了一句。这个人，神秘，强大，而且似乎对寒寂崖颇为了解。
男子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比你熟。”
说完，他身形一晃，明明步伐看起来并不快，却转眼间就消失在林木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凡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
退婚流主角？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但那人周身散发出的那种“莫挨老子”、“老子独自美丽”的孤傲冷峻气场，还有那一眼看穿她伤势的眼力，以及出现在这种惩戒之地的诡异情况……似乎还真有点那种经典设定的影子。
是敌是友？暂时看不出。但他刚才确实拉了她一把，还出言提醒了危险。虽然态度冷淡得可以冻死人。
林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秦越。”
一个名字突兀地跳入脑海。不是原主云芷的记忆，更像是……某种模糊的、来自这具身体更深层本能的反应？还是这寒寂崖本身残留的某种信息碎片？
她摇了摇头，不再深究。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变强。
不过……蛇涎草吗？
林凡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丛暗紫色灌木。虽然那人提醒了危险，但……既然知道了具体位置和风险，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她不会贸然送死。
但也不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放弃可能的资源。
尤其是，当“别人”是一个神秘莫测、疑似“退婚流男主”模板的家伙时。
林凡转身，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如何安全地获取那几株蛇涎草，以及……下次如果再遇到那个叫“秦越”的家伙，该怎么应对。
寒寂崖的风，似乎更冷了一些。
但林凡眼底深处，那点星火，却悄无声息地，亮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