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秦越

作者:好好的我去 更新时间:2025/12/14 18:01:44 字数:4413

垒灶,听起来简单,做起来……让林凡深刻理解了什么叫“一看就会,一学就废”。

秦越的要求近乎苛刻:地火石必须严丝合缝地垒成中空圆柱形,留有进风口和排烟口,内外壁都要尽可能平整,不能有大的缝隙漏烟,整体还要稳固。用他的话说:“灶不稳,火就飘,浪费柴火是小,控制不好火候,轻则毁药,重则炸灶。”

林凡在秦越冰冷目光的注视下,跟那十几块形状各异的石头较了大半天的劲。垒了塌,塌了垒,双手被粗糙的石边磨得通红,甚至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汗水混合着石粉,狼狈不堪。秦越只是在旁边看着,偶尔在她即将犯下明显错误时,用脚踢一下石头,或者冷飕飕地抛出一句:“那块石头底面不平,换掉。”“缝隙太大,用碎石片填实。”“进风口方向不对,要迎着常风向。”

没有一句鼓励,只有不断挑刺。

但林凡也发现,只要严格按照秦越说的做,哪怕过程再艰难,最终垒出来的结构确实越来越稳当,越来越像个样子。当最后一个石块严丝合缝地卡入,一个歪歪扭扭但确实能用的简陋石灶出现在眼前时,林凡居然有种比当初引气入体成功还强烈的成就感。

“勉强能用。”秦越蹲下检查了一下,给出评价,“接下来,生火。用我上次告诉你的那种燧石。”

生火又是另一番折磨。燧石撞击的火星难以引燃干燥的苔藓秦越指定引火物,林凡试了无数次,手臂酸麻,才终于点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她小心翼翼地将火苗移入灶膛,加入细小的枯枝。

“风,注意控制进风。”秦越提醒,“火太小,加柴;火太大,遮挡风口。目标是稳定、持续、温度可控的火焰,不是野火。”

林凡屏住呼吸,像照顾初生婴儿一样,用石片小心调整着进风口,添加不同粗细的柴火。浓烟几次呛得她眼泪直流,火焰也忽大忽小,但总算没有熄灭,慢慢稳定下来,散发出令人安心的热量。

“记住这种感觉。”秦越站在一旁,看着跳跃的火光映照在林凡专注又沾满烟灰的脸上,“火候,是制药、烹饪乃至炼器的基础。控制火,就是控制能量。你现在身体无法储存太多灵气,就更要学会利用外界能量。”

林凡点点头,仔细体会着火焰燃烧的节奏,温度的变化。秦越虽然不说,但她能感觉到,这些看似基础琐碎的东西,背后都有深意。

第一次用自己垒的灶、生的火烧水,泡软杂粮饼,林凡吃的时候感觉格外香。虽然只是心理作用,但那种“靠自己努力获得改善”的满足感,是实实在在的。

日子就在这种枯燥又充实的“学习-实践-交学费”循环中过去。林凡的身体在规律饮食虽然粗糙、药物控制和坚持练习“药力针”疏导下,缓慢但确实地恢复着。至少,不会再因为一阵寒风或稍微剧烈的活动就疼得眼前发黑。

她和秦越之间,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一个教得毫不留情,一个学得埋头苦干;一个毒舌挑剔,一个默默承受偶尔反呛一句。除了必要的指导,两人交流不多,但林凡能感觉到,秦越对她的“容忍度”似乎高了一点点——比如,偶尔她完成“学费”特别出色时,他会多指点一句半句;又比如,上次她不小心被铁鳞木片划伤手臂,他扔过来的止血散,好像比宗门补给里的品质好那么一点?

当然,秦越绝不会承认。

这天,林凡按照约定,带着新一批“学费”处理好的兽皮和兽筋前往铁鳞木林。刚走到林子边缘,她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平时总能听到的虫鸣鸟叫虽然寒寂崖的鸟叫也很难听似乎都消失了,只有山风吹过铁鳞木叶片发出的、金属摩擦般的低沉沙沙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气。

林凡心中一紧,放轻脚步,握紧了腰间用铁鳞木片和兽筋粗糙绑成的短匕——这是她最近在秦越“指导”下完成的第一个“像样”的工具。

她慢慢靠**时碰头的地点。然后,看到了让她瞳孔骤缩的一幕。

秦越背靠着一株巨大的铁鳞木坐着,头微微低垂,右手紧紧捂在左肩下方。深青色的劲装那个位置,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深,是浸透的血迹!他的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嘴唇紧抿,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地上,散落着几片沾血的、巨大的暗绿色鳞片,还有一道凌乱拖曳的血痕,延伸到林子深处。

“秦越!”林凡低呼一声,快步冲了过去。

听到声音,秦越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看到是林凡,眼中的戒备才稍稍褪去,但眉头却拧得更紧。“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压抑的痛楚。

“我……我来交‘学费’。”林凡蹲下身,目光落在他捂着的伤口上,血迹还在慢慢洇开,“你受伤了!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伤?”她注意到那几片鳞片,颜色暗绿带金纹,足有巴掌大小,边缘锋利。“蛇?很大的蛇?”

秦越没有回答,只是急促地低声道:“离开这里,马上。”

“什么?”

“那东西还没死透,可能还会回来。”秦越试图站起来,但身体晃了一下,伤口显然牵动极痛,“是‘铁线蟒’,寒寂崖深处的麻烦东西,毒性不烈,但力量极大,鳞甲坚硬。我大意了,被它的尾尖扫中。”

铁线蟒?林凡想起秦越之前地图上标记的危险区域之一。他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又是为了调查“蚀骨藤”?

“你先别动!”林凡看到他想强行移动,连忙按住他没受伤的肩膀,“伤口需要处理!流血太多了!”她下意识地去扯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袖口,想先包扎止血。

“不用你管。”秦越甩开她的手,动作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无力,眼神却依旧冷硬,“你走。这里不安全。”

林凡没理他,快速观察了一下伤口位置。左肩下方,靠近锁骨,衣物破裂,能看到皮肉翻卷的伤口,边缘发黑,似乎还有细微的金属反光?“鳞片……嵌进去了?”

秦越沉默,算是默认。铁线蟒的鳞片不仅坚硬,边缘还有细小的倒刺,击中时可能碎裂嵌入体内,不及时取出会持续造成伤害,阻碍愈合。

“你这样根本走不远!就算那大蛇不回来,失血过多或者伤口感染怎么办?”林凡急了。秦越现在这状态,跟平时那个强大冷静的形象判若两人,但那份固执倒是一点没变。

“我说了,不用……”

“闭嘴!”林凡突然低吼一声,连自己都愣了一下。但她没时间犹豫,从怀里掏出秦越之前给的那个小皮囊,里面还有一点外敷的止血消炎草药,又拿出宗门补给里那罐劣质止血散。“你自己选,是让我这个‘半吊子’帮你处理一下,然后一起想办法离开;还是继续在这里逞强,等那条蛇回来,或者等血流干?”

她盯着秦越的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秦越似乎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了一下,深潭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有错愕,有恼怒,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别的什么。他抿着苍白的嘴唇,与林凡对视了几秒。

林子里风声呜咽,腥气似乎又浓了一点。

最终,秦越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别开了视线,声音低不可闻:“……快点。”

林凡松了口气,不敢耽搁。她先小心地撕开秦越伤口周围的衣物,露出狰狞的伤口。确实有几片细小的、暗绿色的鳞片碎片嵌在皮肉里,周围的血颜色有些发暗。

“没有麻药,你忍着点。”林凡深吸一口气,用秦越教过的方法,将短匕在火上烤了烤,又用剩下的干净水冲洗了一下刀刃和伤口周围。然后,她用颤抖却稳定的手,小心地挑开伤口边缘,用匕首尖和随身带的、打磨过的小镊子,试图夹出那些鳞片碎片。

过程极其煎熬。每一下触碰,秦越的身体都会绷紧,肌肉块块隆起,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只有额头上不断滚落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的痛苦。林凡也紧张得满头大汗,既要快,又要准,生怕造成二次伤害。

时间仿佛被拉长。当最后一片细小的鳞片碎片被取出,林凡几乎虚脱。她迅速将止血草药嚼碎秦越说过有些草药口嚼激活药效更快,混合着劣质止血散,厚厚地敷在伤口上,然后用撕下的干净布条,用力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秦越。他的脸色更白了,但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

“……手法粗糙,力道不均,包扎太紧影响血液循环。”秦越虚弱地开口,居然还有力气挑刺,“但……还算干净利落。没把脏东西弄进去。”

林凡:“……” 这算是表扬吗?她懒得反驳,赶紧收拾东西。“能走吗?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秦越试着动了动,眉头紧皱。“有点困难。左臂用不上力,失血过多,头晕。”

林凡看了看他高大的身形,又看了看自己这小身板,一咬牙:“我扶你!去我那个密室,那里暂时安全!”

秦越似乎想拒绝,但看了看林子深处,又看了看林凡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林凡费力地搀扶起秦越,将他没受伤的右臂搭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支撑着他,一步一步,朝着密室的方向挪去。

秦越的身体很沉,大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刚刚恢复一点的体力飞速消耗。秦越似乎想自己用力,但稍微一动就牵扯伤口,闷哼出声。

“别乱动!节省体力!”林凡低喝,咬牙坚持。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和秦越身上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这段不算很长的路,走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林凡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又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秦越继续前进。秦越除了偶尔因为颠簸而发出的压抑痛哼,一直沉默着,但林凡能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似乎……收紧了一点点?

终于,看到了那处隐蔽的入口。林凡几乎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秦越连拖带拽地弄进了密室,然后自己也瘫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肺部火辣辣地疼。

密室里光线昏暗,但足够安全。

秦越靠在石壁上,闭着眼,急促地喘息。包扎过的伤口似乎暂时止住了血,但他的情况显然很不好,脸色白得像纸,气息微弱。

林凡缓过一口气,赶紧爬起来,从角落里翻出仅剩的半颗“血气丸”,递到秦越嘴边。“含着,化开。”

秦越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药丸,没说什么,依言含入口中。

林凡又拿出水囊,凑到他嘴边,喂他喝了几口。然后,她坐倒在旁边,也累得说不出话。

密室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秦越的气息才稍微平稳了一些。他睁开眼,看向瘫坐在对面、同样狼狈不堪的林凡,眼神复杂。

“……为什么救我?”他问,声音嘶哑,“我说过,不要完全相信我。”

林凡喘着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死了,谁教我东西?谁帮我找‘蚀骨藤’的线索?”理由几乎和秦越平时的一模一样。

秦越一愣,随即,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而且,”林凡低下头,看着自己磨破出血的手掌,声音低了下去,“你刚才……其实是为了保护我,才让我快走的吧?”

秦越沉默。

“虽然你这人又冷又毒舌,又霸道又爱使唤人……”林凡数落着,抬起头,看向秦越,眼睛里映着密室里微弱的光,“但……你救过我,教过我。我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密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秦越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几乎微不可闻。

“铁线蟒通常只在阴煞谷最外围活动……我发现了新的‘蚀骨藤’痕迹,追过去,惊动了它。”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语,“它守着一株快要成熟的‘阴魂草’,那是炼制几种阴毒丹药的主材之一……”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林凡明白了。他果然是为了追查仇人线索,才以身犯险。那“蚀骨藤”的线索,始终是他心头最深的刺。

“你的伤……需要更好的药。”林凡说,“冰心草?清心丹?”

“不用。”秦越摇头,闭上了眼睛,“血气丸和你的止血药,够了。休息几天就好。”他顿了顿,“这几天……我可能得待在这里。”

林凡点点头:“嗯,你好好休息。这里……还算安全。”

她看了看秦越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密室外沉沉的黑暗。

危险暂时过去了。

但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至少,在这冰冷的寒寂崖底,在这狭小的密室里,两个各自背负着秘密和伤痕的人,之间那层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虽然他们谁都没有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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