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中的权衡与布局

作者:好好的我去 更新时间:2025/12/25 14:43:25 字数:4881

秦越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了整整两天两夜。

这两天里,林凡几乎没合眼。她像一个最精密也最执拗的仪器,严格按照自己摸索出的、笨拙却有效的流程操作:每隔两个时辰检查一次秦越的脉搏、体温和伤口黑气情况;每隔四个时辰为他更换一次外敷药膏(清心护神丸早已用完,她只能加大温络膏和普通伤药的剂量);每隔六个时辰喂他一点温水或碾碎的辟谷丹药末。地火精石碎片一直散发着稳定的温热,维持着裂隙内最低限度的温度。

她做得专注而冷静,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眼底深处因疲惫和紧张而布满的血丝,泄露了这份“看护”工作带来的压力。她时刻关注着秦越伤势的变化,也在反复权衡着各种可能。

救秦越,是必须的。这不仅是因为他刚刚救了自己的命(虽然动机未必纯粹),更是因为秦越是目前唯一可能帮她查明云芷真相、并在寒寂崖生存下去的“合作者”。他的知识、实力、对宗门隐秘的了解,都是林凡急需的“资源”。他若死了,自己独自面对执事堂的追查、寒寂崖的险恶、以及体内未解的寒毒和道伤,前景将更加黯淡。

但救他的同时,林凡的警惕心也提到了最高。秦越展现出的实力远超她之前的预估,那柄幽蓝长剑“寒漓”,那瞬间冰封孙鹰的诡异指法,还有他提及的“更糟糕的地方”……这些都说明秦越的来历和秘密,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危险。与这样的人深度绑定,无异于与虎谋皮。等他醒来,是感激,还是……灭口?毕竟,自己目睹了他动用隐秘手段击杀执事堂弟子。

而且,孙鹰等人的死,绝对瞒不了多久。执事堂损失了好手,定会追查。南崖裂缝虽然隐蔽,也绝非长久安全之地。接下来何去何从?是等秦越恢复后一起行动,还是……趁他昏迷,带着部分物资独自离开?

这个念头只在林凡脑中闪现了一瞬,就被她强行压下。独自离开,看似暂时安全,实则自断臂膀。以她现在的实力和状态,在寒寂崖独自存活尚且艰难,更别提躲避追查和调查真相了。秦越,是目前最值得“投资”也最危险的“盟友”。

“投资……”林凡咀嚼着这个词,目光落在秦越苍白却依旧难掩俊逸的脸上。是的,投资。她需要评估风险与回报。继续留在秦越身边,风险巨大,但潜在的回报也可能惊人——更强的生存能力,揭开谜团的线索,甚至……借助他的力量,向那些害了云芷和自己的人讨回公道?

这个想法让林凡的心跳微微加速。她不是原主云芷,对宗门没有归属感,对所谓的“正邪”也不那么执着。但占据了这个身体,承接了这段因果,那些施加在这具躯体上的痛苦和阴谋,她无法当作没发生过。她林凡,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增加自己在这场“投资”中的筹码和主动权。

第三天黎明,当第一缕微弱的天光透过藤蔓缝隙渗入裂隙时,秦越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胸口的黑气也明显淡薄,虽然仍未完全消散,但已不再如之前那般狰狞活跃。他的体温逐渐回升,脸色也褪去了那种死灰,只是依旧苍白得透明。

林凡知道,他最危险的关头可能已经过去了。她稍稍松了口气,但精神并未放松,反而更加绷紧。因为这意味着,秦越随时可能醒来。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用冰冷的岩壁渗水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又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和秦越的伤势。然后,她将秦越的幽蓝长剑“寒漓”用干净的布条小心包裹好,放在离秦越不远、但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最后,她坐在距离秦越几步远、背靠岩壁的位置,开始默默调息,同时留出一半心神,密切关注着秦越的动静。

大约一个时辰后,秦越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林凡立刻睁开眼,但并未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看着。

秦越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了沉重的眼皮。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而迷茫的,盯着裂隙顶部嶙峋的岩石看了好几秒,才逐渐聚焦。然后,他似乎感觉到了身体的情况和所处的环境,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警惕,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体,但左胸的剧痛和浑身的无力让他闷哼一声,又倒了回去。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裂隙,最后落在了几步之外、正静静看着他的林凡身上。

四目相对。

秦越的眼神深邃如寒潭,里面翻涌着警惕、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以及……某种林凡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他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快速判断当前形势和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一切。

林凡也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无过分关切,也无刻意疏离。

沉默在狭小的裂隙里弥漫,只有地火精石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最终,是秦越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几乎难以辨认,但语气却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带着点惯常的挑剔:“……我还活着。你的处理手法,比我想象的……好一点。”

林凡心中微动。这算是……认可?还是试探?

“勉强处理了一下。”林凡语气平淡,起身,拿起水囊走过去,蹲下身,将水囊递到他嘴边,“能自己喝吗?”

秦越试了试,右手微微抬起,却颤抖得厉害,根本握不住水囊。他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和挫败,但很快隐去,放弃了尝试,只是微微张开了嘴。

林凡见状,小心地托住他的后颈,将水囊倾斜,让温水缓缓流入他口中。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很稳。

秦越闭着眼,顺从地喝了几口,喉结滚动。喝完水,他才重新看向林凡,目光在她腰间简单包扎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明显疲惫却强撑着的脸。

“……孙鹰他们?”他问,声音依旧嘶哑,但清晰了一些。

“死了。尸体和现场,我离开前尽量处理过,但时间仓促,未必干净。”林凡回答,放下水囊,“你的剑,在旁边。”

秦越的目光转向那被布条包裹的长剑,眼神微微一凝,随即移开。“这里……是南崖裂缝?”

“嗯。按你给的地图找来的。”林凡坐回原处,“你昏迷了三天。黑气还没完全清除,但暂时稳住了。外伤处理过了,内伤我没办法。”

秦越沉默着,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同时也在默默运转某种心法,检查自身状况。片刻后,他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阴煞之气侵入肺腑,经脉受损,灵力运转滞涩……至少需要半个月静养,才能恢复基本行动力。”他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林凡说,语气带着明显的烦躁和不甘。

半个月?林凡心下一沉。时间太长了。执事堂的人随时可能搜过来。

“执事堂那边……”林凡试探着问。

“孙鹰是孙长老的远房侄子,性子跋扈,但能力不差,突然死在寒寂崖,还损失了手下,孙长老不会善罢甘休。”秦越分析道,眼神冰冷,“他们很快会展开更严密的搜索。这里……躲不了太久。”

“你有什么计划?”林凡直接问道。她知道秦越必然早有考量。

秦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林凡看了好一会儿,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内心的所有算计。

林凡坦然回视,不闪不避。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心虚或闪烁,都可能引起秦越的猜忌。她需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冷静和……可控性。

良久,秦越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的伤,需要几种特定的草药辅助,才能加速驱散阴煞,修复经脉。其中两种,迷魂石林边缘就有。另外,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灵气相对充裕(哪怕是阴寒灵气)的地方,让我能尽快恢复部分实力。”

他顿了顿,看着林凡:“我一个人去不了。你……敢再去迷魂石林吗?这次,不是探查,是取药。而且,取完药,我们可能需要……进入阴煞谷外围。”

阴煞谷!林凡瞳孔微缩。那个连秦越都称之为“更糟糕”、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

“为什么去那里?”林凡问,语气依旧平稳。

“两个原因。”秦越直言不讳,“第一,阴煞谷外围某些特殊节点的阴寒灵气,对我现在驱散体内阴煞之气有帮助,甚至可能让我因祸得福,炼化部分阴煞,短暂提升实力。第二,”他眼神锐利起来,“孙鹰他们出现在寒寂崖,未必只是巧合。我需要确认,阴煞谷最近是否有异常,是否和……蚀骨藤,以及三年前的旧事有关。”

又是蚀骨藤,又是三年前。林凡明白,秦越这是要将追查仇敌和自身疗伤、脱困结合起来。风险极高,但一旦成功,收益也可能巨大——秦越恢复甚至提升实力,他们才更有把握应对接下来的危机;同时,也可能揭开更多秘密。

这是一场豪赌。而秦越,在邀请她入局。

林凡迅速权衡利弊。去,风险自不必说,迷魂石林本就危险,阴煞谷更是绝地。但不去,留在南崖裂缝等秦越慢慢恢复?且不说执事堂的搜索,光是食物和药品的匮乏,就撑不了太久。而且,被动等待,永远无法掌握主动权。

更重要的是,秦越愿意透露部分计划和目的,这是一种隐晦的“信任”展示,也是将她更紧密地绑上战车的信号。她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加深这种“合作”关系,获取更多信息和力量。

“你需要我做什么?具体计划是什么?”林凡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追问细节。她需要评估可行性,以及自己需要承担的风险和可能获得的收益。

秦越似乎对她的冷静和务实很满意(或者说是意料之中),开始详细说明:“迷魂石林边缘,靠近我们之前标记的第三号区域,生长着‘腐骨花’和‘阴凝草’。腐骨花取其根部三寸,阴凝草取其顶端三片嫩叶。我有办法暂时压制它们的毒性,使其成为驱散阴煞的辅药。进入石林后,我们需要避开几个已知的危险点,我会告诉你具体路线和识别方法。取得草药后,立刻撤出,前往阴煞谷外围东北侧的‘寒潭洞’,那里是我之前发现的一处相对隐蔽、阴灵气却不算暴烈的临时据点。”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整个过程中,你的主要任务是警戒、辅助采集、以及在我无法行动时进行必要的掩护。我会尽量保存体力,在关键节点出手。作为交换,在寒潭洞,我会传授你一套更适合你现在身体状况、能加速吸收药力、微弱滋养经脉的吐纳法门,并共享我所知的、关于阴煞谷外围的安全路径和注意事项。”

吐纳法门!安全路径!这正是林凡目前急需的!能加速吸收药力,意味着她恢复实力(哪怕只是恢复这具身体的行动力)的速度会加快;而阴煞谷的安全路径,则是未来可能的退路或探查依据。

这个“报酬”,很有吸引力。

“我如何相信,到了寒潭洞,你会履行承诺?”林凡问出了关键问题。口头承诺,在利益面前最是脆弱。

秦越看着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却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你可以选择不信。但你现在,有更好的选择吗?”他顿了顿,语气稍缓,“或者,我们可以立下心魔之誓。在离开寒寂崖,或查明各自所求真相之前,不得主动加害对方,并在能力范围内提供必要的协助。”

心魔之誓?林凡知道,在修真界,以心魔起誓是相当重的约束,违背者往往会在修炼时遭遇心魔反噬,修为难进。这确实比空口白话有保障得多。

秦越主动提出这个,某种程度上,已经展现了他合作的诚意——或者说,是他认为目前形势下,绑定林凡这个“帮手”的必要代价。

林凡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可以。但誓言内容需要细化,包括信息共享的范围、危险时的互助原则、以及……若一方意图违背,另一方有权采取的反制措施。”她可不想签个模糊的“不平等条约”。

秦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更深的审视。他似乎没料到林凡会如此冷静且……精通“谈判”。

“可以。”他最终也点了点头,“细节,等我能坐起来再拟定。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下伤口,换药。然后,我们尽快出发。此地不宜久留。”

谈判暂时达成。一种更加明确、也更具约束力的“同盟”关系,在这阴冷的裂隙中初步建立。

林凡依言上前,为秦越换药。两人的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草苦涩气息,能感受到他身体因虚弱而微微的颤抖。但他们的眼神交流,却平静而疏离,如同在进行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换。

林凡小心地解开绷带,看到伤口黑气又消散了一些,心中稍定。她专注地涂抹药膏,重新包扎,动作干净利落。

秦越闭着眼,任由她施为,只是在她手指偶尔不经意擦过他皮肤时,身体会几不可察地僵硬一瞬。

换完药,林凡将秦越扶起来,让他靠坐在岩壁上,又将水囊和一点干粮放在他手边。

“你休息一下,恢复点体力。我去外面探查一下情况,确认没有追兵靠近。一个时辰后回来,我们出发。”林凡说道,语气公事公办。

秦越抬眼看她,点了点头:“小心。别走远,注意掩盖痕迹。”

“知道。”

林凡转身,拨开藤蔓,侧身钻出裂隙。外面晨光熹微,寒寂崖笼罩在薄雾之中,一片死寂。她迅速观察四周,确认安全后,开始沿着来路小心地反向侦查,抹去可能残留的痕迹,同时警惕着任何异常动静。

裂隙内,秦越靠坐在石壁上,看着林凡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沉静的幽暗。他缓缓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裹“寒漓”剑的布条,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云芷……林凡……你究竟,是什么人?”

利益同盟已经结成,前路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在这绝地的博弈中,谁先露出破绽,谁又能笑到最后?

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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