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未散。王府朱门外，一辆华贵的马车已静静等候。余长安长身玉立，惯常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脸上，今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青檀垂首站在他身侧稍远些的地方，不似往日那般贴近。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新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飘向那扇紧闭的府门。
自那日净室外的仓促一瞥，王天禄那张带着歉意又温润含笑的脸，便如同在她心湖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层层荡开，再难平息。往日对世子那份朦胧的敬仰与追随，不知不觉间，竟被这道突然闯入的身影悄然覆盖。她此刻满心满眼，都在期盼着那扇门的开启。
“吱呀——”一声，王府侧门打开，王天禄快步走出。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玉带束腰，更衬得身姿挺拔，面容清俊。
“世子殿下，久等了。”王天禄拱手笑道，目光自然地转向一旁的青檀，颔首微笑，“青檀姑娘。”
这一声寻常的问候，却让青檀心头一跳，仿佛有暖流淌过。她慌忙屈膝还礼，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清浅却真心实意的笑容，低声道：“王公子安好。”只这一眼，一声问候，便让她觉得这一早的等待都值得了，心中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满足。
余长安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眸光微闪，却并未多言，只是拍了拍王天禄的肩膀：“走吧，时辰不早了。”两人相继登上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车厢内，余长安敛去了平日的散漫，正色道：“王兄，今日宫宴，陛下将会当众宣布我与李相千金的婚讯。”
王天禄点头：“恭喜世子，得偿所愿。”他想起那日醉仙楼余长安提及李宁照时的期待，以及回府后的深沉，心知这桩婚事背后牵扯甚广。
余长安摆摆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一桩棋子般的婚事罢了，何喜之有？不过，这确是眼下最重要的一步。”他话锋一转，“倒是之后即将举行的‘璇玑会试’，王兄可有意一试？”
“璇玑会试？”王天禄沉吟道，“世子前日提过，不论出身，皆可参与。只是我一介商贾……”
“商贾又如何？”余长安打断他，目光锐利，“会试考校的是真才实学，而非出身门第。王兄之才，埋没于市井之间，岂不可惜？我知你饱读诗书，更通实务，连你那套新式记账法，如今在京城商号间都已悄然流传开来。此等才干，正该在更大的舞台上施展。”
王天禄听出了他话中的坦诚之意。想到宁儿的期望，想到自己不愿永远顶着“商贾之子”名头的抱负，他心中豪气渐生，拱手道：“承蒙世子看得起，天禄愿尽力一试！”
“好！”余长安抚掌一笑，“届时你我同往报名！”
与此同时，前往皇宫的马车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叶蓉像捧着稀世珍宝般，紧紧抱着那个装着晶凤琉璃盏的锦盒。萧莲夕看得心痒难耐，柔声哄道：“小蓉儿！就给萧姨看看这个宝贝？就看一眼！”
“不行，萧姨，”叶蓉将盒子往怀里收了收，小脸满是认真，“车里颠簸，万一摔了可怎么好？”
一旁的苏云袖也含笑帮腔：“莲夕你就别难为她了，这礼物啊，连我这个做母妃的，昨日也是磨了许久，才得以远远看了一眼，碰都不让碰呢。”
她这么一说，萧莲夕更是好奇不已：“哦？究竟是什么稀罕物，让咱们蓉儿这般紧张？快与姨说说？”
叶蓉经不住萧莲夕的软磨硬泡，终于小声透露：“是……是我和天禄小弟一起做的琉璃盏，会发光的。”
在萧莲夕连连保证只是快速看一眼的前提下，叶蓉才极其小心地掀开盒盖一角，让那莹莹光辉流泻而出片刻，便立刻合上。
纵然只是惊鸿一瞥，那琉璃凤凰的精致造型与自生光华的奇异，已让萧莲夕美眸圆睁，惊叹道：“天爷！这……这当真是琉璃？竟能如此巧夺天工！还会发光？蓉儿，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苏云袖望着女儿护得紧紧的盒子，眼中也流露出赞赏，轻声附和：“确实精美绝伦，心思奇巧。”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王天禄讲解制作方法时认真的侧脸。
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了王天禄身上。萧莲夕感慨道：“这位王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知书识礼，文质彬彬，难得的是还有这般奇思妙想和巧手。”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云袖。
苏云袖正微微出神，听到萧莲夕如此夸赞，没来由地想起昨日他讲述故事时灼热的眼神，以及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脸颊竟微微有些发烫，忙垂下眼睫，掩饰性地理了理衣袖，低声道：“确实……是个难得的。”
萧莲夕何等敏锐，将苏云袖这细微的异样看在眼里，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顺着话头，带着几分试探，笑问道：“云袖似乎对这位王公子印象颇佳？”
苏云袖心头一跳，忙道：“莲夕莫要取笑。我只是觉得此子谈吐不俗，与寻常商贾不同，是长安难得的好友罢了。”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萧莲夕身上，“倒是你，觉得他如何？”
萧莲夕并未深思，坦然道：“我瞧着也好。长安与他相交后，笑容都多了些。这孩子待人真诚，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只可惜……”她轻轻一叹，“终究是商人之子，在这京城，终究是差了些根基。”
叶蓉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嘴道：“萧姨，母妃，天禄小弟真的很厉害的！他懂的可多了，会讲故事，会做琉璃，还会好多新奇的点子！”言语间充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车厢内，关于王天禄的谈论悄然持续着，三个女子的心思，却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悠悠飘远。
马车驶向巍峨的宫门，一场汇聚了各方心思的太后寿宴，即将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