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5年-11月8日-星期三-17:45-林煜家中卧室-小雨』
林煜推开家门时,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父母今天都要加班到很晚——这在奥德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脱下被雨水打湿的校服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书包也没整理就直接扔到了床上。
厨房的桌上压着一张便签,是母亲的字迹:『小煜,冰箱里有饭菜,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妈妈和爸爸今晚都要开会,可能很晚才回来。照顾好自己。』便签下方还压着几张钞票,大概是让他自己买点喜欢吃的东西。
但林煜现在完全没有胃口。他的脑子里全是今天在E班发生的事情——周凯那双发光的眼睛,孟浩爽朗的笑声,苏沫对他设计稿的认可,还有明天要组乐队的约定。那种久违的、被人理解和接纳的感觉,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这座压抑的城市。
如果每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他走进自己的卧室,打开台灯,暖黄色的光晕驱散了房间里的阴暗。墙角那把积了灰的电吉他静静地立在那里,琴身上反射着微弱的光泽。林煜看着它,心里涌起一股冲动——他想弹琴,想让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通过琴弦宣泄出来。
但他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隔壁邻居投诉过好几次了,说他弹琴太吵。在奥德市,任何"影响他人效率"的行为都会被扣分,他不想再给父母添麻烦。林煜洗了洗抹布,把老伙计身上积的灰擦拭干净,然后将它找了个新位置摆放好。
他从书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本设计稿,摊开在书桌上。昏黄的灯光打在那些手绘的线条上,让假面骑士Rebel的形象看起来几乎要从纸面上跃出来。林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胸口的反应炉设计,脑海中开始浮现各种画面:
如果Rebel真的动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怎样变身?会发出什么样的音效?那些升格秘钥插入腰带时,会迸发出怎样炫目的光芒?当他踢出那记"Rebel终结狂热踢"时,火焰会以怎样的姿态环绕他的右腿?
要是真有这么个骑士就好了...
林煜闭上眼睛,让想象在脑海中尽情驰骋。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红黑配色的战士,在奥德市那些冰冷的高楼大厦间穿梭,用拳头砸碎那些束缚人心的枷锁,用踢击踹翻那些高高在上的压迫者。他看到Rebel站在规律院的大楼前,橙色的复眼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反抗之火——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那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银铃在空中摇曳,又带着某种超越人类的空灵质感。每个音节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水晶,在空气中留下余韵:
"如果我说,我可以让它动起来,你会用它做什么?"
林煜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后脑勺,汗毛根根竖起。
他僵在原地,连转身都不敢,只能用余光拼命扫视房间——门窗紧闭,没有被打开的痕迹。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混杂着偶尔驶过的汽车发动机声,一切都显得如此正常。
有人在我房间里?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明明锁了门...
幻听么?跟踪狂?还是什么新型的恶作剧?
他的手缓缓移向书桌抽屉,那里放着一把美工刀。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别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转过身来吧,林煜。"
她知道我的名字...
林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缓缓转过身——然后他看到了她。
站在他床边的一位少女。
她的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五,胸前一点起伏都没有,娇小得像个初中生,但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完全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她有一头柔顺的深蓝色长发,在台灯光线下泛着近乎宝石般的光泽,发梢自然垂落在肩头。那双银色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他,眼神里混合着审视、好奇和一丝丝希望。
她穿着一身哥特风格的黑色连衣裙,裙摆上点缀着银色的音符图案,腰间系着蕾丝束带。白色的过膝袜包裹着纤细的小腿,脚上是一双精致的黑色圆头小皮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某部奇幻动画里走出来的角色,与这个灰暗压抑的现实世界格格不入。
但最让林煜震惊的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出现的方式——她就那样凭空站在那里,仿佛从一开始就存在于这个房间,只是他之前没有注意到而已。
"你...你是谁?"林煜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你怎么进来的?初中生就入室抢劫?”
少女歪了歪头,深蓝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过她精致的侧脸。她的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会儿解释吧。"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指向桌面上摊开的设计稿,"你对这个'Rebel'似乎很执着。那么,如果我有办法让它从纸上的幻想变成现实,让你真正变身成假面骑士,你会用这份力量做什么?"
林煜愣住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恶作剧。也许是哪个同学跟踪了他,现在正在用什么高科技手段整他。但当他对上那双银色的眼睛时,所有怀疑都消失了。
那双眼睛太过真实,也太过深邃。里面蕴含的情感,不是任何演员能够伪装出来的。
她是认真的?
"这...这不可能。"林煜下意识地说,但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惊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期待,"假面骑士只是幻想,是动画和特摄剧,现实中怎么可能..."
"现实?"少女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苦涩,"林煜,你觉得你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现实'吗?一座用评分系统控制所有人的城市,一群把人类当成能量提取工具的家伙,这就是你认可的'现实'?"
她走近一步,银色的眼睛紧紧锁住他:
"我能给你力量。真正的力量。不是那些虚假的分数,不是那些冰冷的数据,而是源自你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和反抗的力量。用它,你可以打破这座城市的规则,可以对抗那些压迫你的人,可以实现你笔下这个骑士的所有梦想。"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严肃:
"但我需要知道——如果我给你这份力量,你会用它做什么?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报复那些伤害过你的人?还是..."
她的目光落在那张设计稿上,落在Rebel那双橙色复眼所传递出的决绝与热血上:
"为了真正改变什么?"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只有窗外的雨声,和林煜急促的呼吸声。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女,看着桌上自己亲手绘制的骑士,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奶奶的葬礼,赵严冷漠的脸,父母无奈的眼神,E班同学们真诚的笑容,还有这座城市里无数被规则碾压却无力反抗的人...
他的拳头缓缓攥紧,指甲嵌进掌心。
然后,他抬起头,用前所未有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想……我会用它,砸烂这座城市所有该死的规矩。"
那句话在空气中回荡,像是某种誓言,又像是向命运发出的挑战书。林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那是被压抑太久的愤怒和渴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会用它,砸烂这座城市所有该死的规矩。”
少女听到这句话,银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波动。她静静地看着林煜,仿佛在透过他的表情,窥探他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想法。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模糊,整个房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场包裹,与外界隔绝开来。
片刻后,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她抬起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做了一个优雅却又带着某种古老仪式感的动作——那是介于鞠躬与行礼之间的姿态,既庄重又神秘。
"那么,林煜,请允许我正式介绍自己。"
她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水晶雕琢而成,在空气中留下了近乎可见的涟漪:
"我是米娅·希尔芙。但这只是我在这个世界使用的称呼。我真正的身份是——"
她顿了顿,银色的眼睛直视着林煜,其中燃烧着某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光芒:
"自由之源的精灵向导,负责寻找、引导并契约那些拥有'自由行者'资质的人类。"
话音落下的瞬间,米娅的身上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光晕。那光芒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色泽——既不是纯白,也不是任何一种常见的颜色,而是一种仿佛包含了所有可能性的、流动的、温暖的光。光芒在她的轮廓边缘跳跃,像是活物一般,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而律动。
这是什么桥段……他只在魔法少女片子里看到过。此时他满脑子是某个通体白色口吐人言的小畜生的名言:
"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
林煜瞪大了眼睛。他的大脑在这一刻近乎宕机——什么自由之源?什么精灵向导?
这些词汇听起来就像是从某部奇幻小说里摘出来的,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是那么真实:那光芒,那声音,还有少女身上散发出的、与这个压抑世界完全格格不入的气息。
"自由之源..."他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充满了困惑,"那是什么?精灵向导又是..."
米娅收回了手,光芒也随之缓缓收敛,重新隐入她的体内。她走到窗边,透过雨水模糊的玻璃看向外面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奥德市的夜晚永远是明亮的——无数高楼大厦的窗户里透出冰冷的白光,街道上的路灯整齐划一地排列着,就连广告牌的光污染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一切都是那么有序,那么高效,却也那么...没有生气。
"你知道规律院吗?"米娅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某种深沉的情绪,"不,你当然知道。因为你现在就生活在他们创造的'秩序'之中。"
"规律院..."林煜皱起眉头,"你是说那个传说中控制奥德市的组织?但学校老师从来不提这个名字,只说是'市政府'和'教育委员会'..."
"那只是他们的表皮。"米娅转过身,银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着,"真正掌控这座城市…不,掌控着这座城市,还慢慢往外扩张势力的,是一个叫做'规律院'的组织。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通过建立绝对的秩序和规则,将人类驯化成完美的'产品',然后从中提取一种特殊的能量。"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严肃:
"他们称之为'负熵能量'。那是一种从人类的压力、焦虑、绝望和服从中抽取出来的力量。你每天感受到的那种窒息感,你父母脸上那种无力的表情,你那位老师眼中的冷漠,还有你奶奶临终前都无法见到孙子最后一面的遗憾——所有这些痛苦和压抑,都会被转化为能量,供养着规律院的运作。"
林煜感觉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些零碎的疑惑,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他想起了那块永远监视着自己的智能表,想起了学校里那些刻板的规则,想起了父母在看到他评分下降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得亏那表被放在客厅充电了。他充电前都得报备。
"能量...传言是真的…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座城市,这些规则,甚至奶奶的死,真的都是为了给他们提供能量?"
"不完全是。"米娅摇了摇头,"你奶奶的死是自然规律,但规律院确实利用了这件事。他们剥夺了你陪伴她的时间,制造了你的痛苦和愧疚,然后从中榨取能量。这就是他们的手段——不是直接杀人,而是用规则和制度,一点一点地榨干每个人的生命力。"
她走回到林煜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齐。
那双银色的眼睛里映照着少年脸上的愤怒和震惊:
"而自由之源,就是为了对抗他们而存在的力量。组织建立初期,他们蓄谋与我们同行,结果背叛我们窃取了我们的技术,制造了这座囚笼。"
"我们相信,人类的价值不在于服从和效率,而在于自由意志和创造力。当一个人做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时,当一个人为了信念而反抗压迫时,大脑会产生一种积极的信号,使人能够迎难而上,或者迸发灵感。"
“而这种信号足够强大时,便会产生一种唯心力量。”
她抬起手,指尖突然绽放出一小团温暖的、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在她掌心跳跃,像是一颗微型的太阳:
"我们称之为'正极能量'。它诞生于快乐、热爱、勇气和反抗,是与负熵能量完全对立的存在。而拥有产生这种能量资质的人,我们称之为'自由行者'。"
米娅站起身,那团光芒在她手中缓缓扩散,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房间里飘散开来,像是无数萤火虫在黑暗中起舞:
"林煜,你就是一位潜在的自由行者。你对假面骑士的热爱,你对音乐的执着,你面对不公时的愤怒,还有你刚才那句'砸烂所有规矩'的誓言——这些都是证明。而我作为精灵向导的职责,就是找到像你这样的人,引导你觉醒力量,然后..."
她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
"成为规律院的敌人。成为这座城市里,真正敢于反抗的人。"
林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到恐惧或怀疑,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就像是一直困扰他的谜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少女,看着那些在空气中飘散的光点,突然想起了桌上那张设计稿。
Rebel...叛逆骑士...原来这不只是幻想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所以,你说能让Rebel'动起来',就是指..."
米娅微微一笑,那笑容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温暖:
"就是指,让你真正变身成假面骑士Rebel。用你自己的意志,你的热爱,你的反抗,作为力量的源泉。成为这座城市的叛逆者,成为规律院的梦魇,成为...你一直梦想成为的英雄。"
啊?我拿代哥正版?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那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但这不是游戏,林煜。一旦你接受了这份力量,就意味着你要与整个规律院为敌。他们会追杀你,会试图消灭你,会用一切手段摧毁你和你在意的人。这条路,比你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她顿了顿,银色的眼睛紧紧锁住他:
"所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雷声在远处隆隆作响。台灯的光芒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微弱,但林煜的眼神却比任何光芒都要明亮。
他看着米娅伸出的手,看着那些在空气中飘散的光点,看着桌上那张承载了他无数梦想的设计稿。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只手:
"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