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果然失眠了，今天整个人飘忽忽的，打了一天的盹，这会儿总算是清醒了些。
徐倩关切地看着我：“何烬，你没事吧？”
刘宝琳也凑过来，盯着我的脸：“是啊，脸色好差，感觉你快死掉了。”
有那么夸张吗？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脸部肌肉发僵，揉了揉依旧干涩的眼角：“没事，现在好多了。我们进去吧。”
刘宝琳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像往常一样元气满满地推开了学生会的门。
“大家下午好！”
林沐学姐从堆积成山的文件中抬起头，看到我们三个，眼神明显顿了一下，随即站起身，快步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是让你通知她们……”
“没办法，愿意来当牛马的，好像不止我一个呢。”我抢先把话接了过去，故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学姐看看我，又看看徐倩和刘宝琳，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泛起一丝真实的笑意：“真拿你们没办法。”
“那我还是做监督的工作？”我顺势问道。
学姐挑眉，笑意里多点了然：“说是来当牛马，结果还是挑最轻松的活啊。”
“各司其职嘛。”我耸耸肩，心里却莫名一松。
简短聊了两句后，我走向那个熟悉的角落。
徐倩那边的沟通已经宣告失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刘宝琳的热情方案能奏效了。
我抬眼看向刘宝琳。
刘宝琳接收到我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融入人群。用她那句略显尴尬却无比真诚的“大家一起加油吧！”作为开场白。
真的能行吗？我心里那个怀疑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刘宝琳跑到一个对着屏幕打瞌睡的男生旁边，指着屏幕：“同学，哇，这里有好多图片啊，要我帮忙挑选吗？”
男生吓了一跳，慌乱地坐直身体，手忙脚乱地扶住鼠标，赶紧开始动手干活。
接着她又凑到一群正在低声闲聊的女生中间，脑袋微微歪着，语气带着点好奇：“哇，有这么多资料要分类啊，需要我帮忙吗？”
交头接耳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徐倩也没闲着，默默加入了一组正在认真工作的成员。
看着这一幕，，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松。就这样维持下去吧，就算不能改变什么，至少把这个氛围保持到运动会结束，等到学姐卸任，也就够了。
刘宝琳蹦跳着来到江艺星的办公桌旁，语气欢快：“江艺星，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江艺星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镜子，用目光冷冷地上下扫视着刘宝琳，那眼神如同冰锥：“能不能，”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寒冷，“别来烦我。”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刘宝琳脸上的笑容连同身体僵在了原地，阳光恰好掠过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照亮了她今天特意别上的的草莓发卡。
徐倩立刻站起身：“江艺星，你说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分？”江艺星嗤笑一声，目光依旧钉在刘宝琳身上，“你们能不能自己找点正事做？不要像个小丑一样在这跳来跳去，很吵。知道吗？”
她顿了顿，刻意提高了声音，确保周围的人都听得见：“破例让你们进来已经是违反规定了，请不要得意忘形了，好吗？”
“好了……”学姐刚要想要制止，却被江艺星打断：
“会长，学生会因为新方案就已经够忙了，请不要再招些闲人进来添乱了。”
学生会里一片死寂，凝重的空气像灌了铅，压得人喘不过气。
刘宝琳无助地站在原地，眼睛里蒙了层水汽，眼神茫然。徐倩紧紧攥着拳头，欲言又止。学姐则陷入深深的纠结。
都是我的错。
目睹刘宝琳脸上那不知所措的茫然，和徐倩紧握拳头却无力反驳的模样，自责如同潮水将我淹没。
是我把她们推到了这个境地。是我自以为是看穿了一切，设计了这可笑的“作战计划”。
什么用热情感染他人？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脱离现实的幻想！
我怎么会蠢到把动漫的情节套到复杂丑陋的现实中？
何烬，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你那所谓的“答案”，不过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无病呻吟！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因为我的愚蠢，刘宝琳的天真被无情践踏，徐倩也一同受辱。她们本不该承受这些。
但这一切和她们无关，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而让别人受到伤害。
“够了。”我的声音干涩地打破了死寂。
江艺星终于将视线从刘宝琳身上移开，落在我脸上，那眼神混杂着惊讶和更浓的不屑：“哈？”
“都是我的意思。”我向前一步，试图将他们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叫她们来帮忙都是我的主意，有什么不满，请冲我来。”
徐倩急切地想要开口，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你……”
我立刻抬起手，摆了摆，同时用眼神制止了她。
不能让她们再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了。
“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江艺星带着讥讽的嘲笑，“一个连班级都融不进的阴暗男，跑来多管什么闲事？不觉得自己的样子很可笑吗？”
愤怒、羞愧、自责……种种情绪在我胸腔里沸腾、冲撞。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崩裂的声音。
我竟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悲。”我抬起眼，直视着她，感觉自己就站在悬崖边，“笑你只能用践踏别人真心的方式，来维护你那自以为是的优越感。”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在说，你嫉妒了，对吗？”话语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你无法容忍林沐学姐的创意和人气，尤其是在你知道她获得保送资格之后，你怕她会威胁到你晋升会长的机会。”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让原本干涩的喉咙更加难受了，我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你害怕这次运动会的成功，会进一步稳固学姐会长的地位。所以你不惜暗中使绊，甚至不惜利用副会长的职权，就为了让这个计划失败？就为了那个会长的位置？”
我感到一种近乎邪恶的快感：“踩着同伴的汗水爬上去的位置，你真的心安理得吗？所谓的权力、地位，真的比大家一起奋斗更珍贵吗？你就真的这么喜欢展示你那可怜的优越感吗？”
“亏学姐还为了你放弃了……”
“你闭嘴！你懂什么？！”江艺星像是被彻底激怒了，表情狰狞，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知道我为了当上副会长付出了多少？你这种只会躲在角落里的阴沟老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我还想反驳，却被一个更加严厉的声音打断，
“好了！何烬，你闭嘴！”林沐学姐站起身，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痛苦，“这是我们学生会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嘴！”
她的目光扫过我们三人，带着决绝的疏离：“从现在起，请你们离开。学生会不再需要你们的帮助了。”
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与我离去。
外人。这个词像一根冰锥，措不及防地扎进我的胸口。
看啊，何烬，这就是你自作聪明的下场。你不仅没有帮到任何人，还彻底搞砸了一切。
你永远是个外人，一个格格不入的麻烦制造者。
巨大的失落和羞耻感像潮水一样涌来，攫住了我，几乎让我窒息。
我低下头，避开刘宝琳和徐倩投来的、混杂着担忧和困惑的目光。
“对不起……”
从喉咙里挤出这句几乎听不见的道歉后，我抓起书包，逃离了这个让我无地自容的地方。
身后那片凝滞的空气和失望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背上，一路跟着我，怎么也甩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