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到头来，错的难道只有我吗？
亏我还自以为是地“好心”行事，结果反而成了他们眼中的坏人。
什么真相、什么答案，到最后，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
我早已习惯独自承受一切，这点伤害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唯一让我愧疚的，是连累了她们——明明是我一手造成的局面，我却只丢下一句道歉就逃走了。
现在，他们记忆里的罪人，恐怕只有我了吧。
我那爆炸性的发言，确实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但也彻底断送了我继续留在学生会的可能。
也好，我早就厌倦了那里——一群虚伪的人，根本不值得我留恋。
至少……我还有互助部吧？
可那个小小的活动室，还会有我的位置吗？
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她们大概不会再接纳我了。
这样也好，我终于找到借口离开了。
我何烬，终于又能回归孤独了。
嗯……这样挺好。
杂乱的思绪推着我加速奔跑，我感受不到一丝疲惫，只是一个劲地往前逃。
在一个转角处，我猛地撞上了一个人。
“啊，好痛。”
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撞得我好疼。”
我艰难地站起来，抬头一看——
“叶……老师。”
叶老师揉了揉手腕，开口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腹黑啊，那些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什么？叶老师当时也在场？那我那些话岂不是……
叶老师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碰巧路过，听到了一点。”
“你就别取笑我了。”
“老师我笑点很高的，除非……忍不住。”她大笑起来。
“老师，我现在已经够惨了，你再刺激我，我真的会当场去世的……今天就放过我吧。”
“咳咳，我才不信你会被这点挫折打倒。”
“我……”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
“什么？”
“看到了，也不要说出口。”
“你明明说的是‘藏在心里’吧！”
“别在意这些细节，意思差不多。”
“是我的错，我自以为是，不仅没帮到任何人，还连累了刘宝琳她们。”
“我可没说你做错了。”
“没做错？”
“你是计划的策划者，外人没资格评判对错。真正的答案，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正确答案……
我确实看出了学生会成员之间的裂痕，才制定了那个“真正的委托计划”。
可江艺星突如其来的指责，打乱了一切。
为了保护她们，我不得不选择自爆，再加上学姐的反目……一切彻底搞砸了。
所以，我错了。
沉思良久，我终于开口：“抱歉，我不明白。”
“这都不明白？亏你还自诩看透了一切。说到底，你连自己都不相信，又凭什么谈论真相？你那些‘肺腑之言’，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刘宝琳和徐倩因为我的任性而受辱，为了不连累她们，我才选择吸引火力，保护她们。
但这真的是我的本心吗？
何烬，都到这一步了，你能不能别再自欺欺人了？
什么“不连累她们”？你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好。你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样。
你看到江艺星因你的话而扭曲，心里明明很痛快吧？
说到底，你只是害怕自己被质疑。
学生会有矛盾是真的，江艺星嫉妒学姐是真的，学生会需要改变也是真的。
所以你才会在江艺星指责刘宝琳时那么愤怒——因为你无法接受自己被质疑，你认定自己永远是对的。
学姐的委托，从来就不是为了改变现状，而是需要有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运动会能不能办成，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她的地位不容动摇，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她的权威。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无论真相如何，我不过是个工具人。
我那自爆式的发言，正好成全了她——她借我之口，把江艺星塑造成卑鄙小人，她自己则成了光洁的胜利者。
而我，只是个小丑。
所以，我果然还是错了。
“抱歉，我还是不懂……我想我大概还是错了。”
“好吧，这是你自己得出的结论。就像你当初制定这个计划一样，重点不在于对错，而在于你是否坚定自己的内心。”
“但互助部……”
“想什么呢？我可没批准你退出。”
“可是……应该回不到从前了吧。”
“回不回得去，你亲自问问她们不就行了？”
说完，叶老师望向远处。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刘宝琳和徐倩。
“好了，我先撤了。你好好解释清楚哦。”
“诶……”
这个人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又悄然消失。
目送叶老师离开，现在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我该如何去面对她们。
刘宝琳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她径直走到我面前，伸出拳头一下下捶打我的胸口。力气不大，但我的心却揪着疼。
眼泪又一次涌出她的眼眶，她用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不敢直视。
“何烬……你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维持着冷静，“在你心里，我们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我不知道，可能是同学，又或是一个社团的成员，但或许很快就不是了，我给不出答案。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是随时可以丢下的累赘吗？”她向前一步，逼问着，“所以你才要一个人去当英雄，一个人去说那些难听的话，一个人被所有人讨厌？”
“我没有……”我艰难地反驳，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事情因我而起，应该由我结束。”
“所以我们又算是什么？”刘宝琳猛地打断我，眼泪终于决堤，“你这样自作主张地判断，自作主张地行动，自作主张地把我们推开！你有问过我们的想法吗？你有当我们是朋友吗？”
朋友吗？
朋友是什么？同班就是朋友吗？认识就是朋友吗？同个社团就是朋友吗？
我不懂啊！
“所以啊，”终于，我的情绪不留余地的倾泻了出来，“就是因为把你们当做朋友，所以我害怕你们受伤，害怕因为我而连累你们，害怕失去你们啊！”
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就选择自爆吗？为了不伤害别人，你就选择伤害自己吗？因为一点挫折就疏离的朋友，算什么朋友？”
徐倩也走了上来，她的语气比刘宝琳平静，却带着同样沉重的力量：“何烬，我们是一个社团的，记得吗？互助部的宗旨你还记得吗？所以，为什么有事不能大家一起承担呢？”
刘宝琳用力点头，哽咽着接话：“你以为你说了一堆难听的话，把所有责任归到自己身上，然后逃走很潇洒吗？你否定了我们所有的努力，否定了我们对你的信任。”
“我没有……”我想解释，却发现词汇如此苍白。
“那你为什么不肯依赖我们一点点？”刘宝琳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扮演一个坏人，都不愿意相信我们。”
“总之，伤害自己的事，我不允许——”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我试着构建的防御，在她汹涌的眼泪和徐倩沉静的目光面前，土崩瓦解。
我一直以为孤独是我铠甲，是我抵抗世界的方式。我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冷眼旁观，以为这样就不会受伤，也不会伤害别人。
直到我知道了，原来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到别人。
有女生为我哭……我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明明在江艺星责骂她的时候，她都忍住了眼泪，现在却为了我哭成这样……
真的值得吗？
我凭什么。
我说不出话，只能任由她的拳头和话语一下下敲打我的内心。
我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脆弱。明明很久没哭过，此刻却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刘宝琳的捶打渐渐慢了下来，徐倩轻声劝道：
“刘宝琳，好了，冷静一点。”
“何烬也是，以后再也不准说那种话了。我们互助部是一体的，不存在谁一个人的责任。”
“嗯。”我轻轻点头。
从这一刻起，我暗暗下定决心：
绝不能再让任何人因我而受伤，绝不能再让任何人为我流泪。
我第一次感受到“羁绊”的重量——原来真的会有人为另一个人流泪。
也许我依然不懂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也许我依然会在孤独与联结之间摇摆。
但我知道——
有些温度，一旦感受过，就再也无法假装冰冷。
有些目光，一旦相遇过，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所以，就这样吧。
让这稀松平常的日常，继续流淌。
让这个破旧却温馨的互助部，一直延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