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没拉严实，清晨的微光顺着缝隙钻进房间，正好落在我的眼皮上。
我没急着睁眼，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耳边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还有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这种没人打扰的安静时刻，才是一天里最珍贵的。慢吞吞地爬起来，校服随手往身上一套，洗漱时连镜子都懒得照——反正今天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厨房里留着妈妈准备的手抓饼，我随手揣进书包就出了门。
清晨的街道空荡荡的，我低着头走在路边，不必和路过的邻居打招呼。这种独来独往的状态，反而让我觉得安心。
停好自行车，我一边啃着手抓饼一边朝教学楼走去。
早晨的学校通常只有两个时段人最少：要么特别早，要么特别晚。我向来选择后者。
但今天不太寻常——准确地说，这几天都不太寻常。都快上课了，走廊里还三三两两聚着学生，空气里飘着一种节日前特有的躁动。
也是，马上就是国庆长假，回来就要开运动会了。虽然不清楚学生会的筹备进展如何，但从一些班级已经开始布置来看，应该挺顺利的。
我把手抓饼的包装袋随手塞进路过班级的垃圾桶，加快脚步往教室赶。就在经过一楼时，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叫住了我。
“学长好！”夏安琪朝我用力挥手。
“哦，早。”我迟疑地回应
拜托别在公共场合这么热情地打招呼啊！这简直比藤原千花在全校师生面前喊“会长“还要让人尴尬！
我瞥了眼她身后的班级牌——二年三班，之前好像听她提起过。这时我注意到门边两个男生正对着我们窃窃私语，见我看过来，赶紧溜进了教室。
完了，肯定被误会了。你们两个小子要是造谣，小心我……小心我跪下来求你啊！
算了，夏安琪自己会解释清楚的吧。我继续往前走，刚拐过转角就撞见了抱着木板的刘宝琳、徐倩和李星星一行人。
“何烬！”刘宝琳一看到我，兴奋地松开手打招呼，完全忘了正和徐倩一起抬着的木板。
“刘宝琳——！”徐倩惊呼，木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零件散了一地。
“哈哈，不好意思～”刘宝琳吐了吐舌头。
无所适从的我只能加入捡东西的行列。
李星星立刻凑过来，得意地问：“何烬，怎么样？我们准备的材料够吓人吧？”
看着这堆还没组装的木头，我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难道是要伪装匹诺曹的尸体吗？“是有一点吧。”我敷衍道。
徐倩看了眼手表：“快上课了，赶紧进教室吧。”
“唔，是叶老师的课。”李星星一提醒，所有人立即进入战斗状态，抱着材料就往教室冲。
终于在上课铃响前，我们平安抵达座位。
一大早，在半困半醒的状态下上叶老师的课，这辈子真是值了——我忍不住小声嘀咕，却被身后的人揪住了耳朵。
“你说什么？什么一辈子”“叶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
我强装笑脸：“哈哈，没什么，我是说您的课太提神了，不用盖被子都能睡着。”
叶老师轻拍了下我的头：“少耍贫嘴。“随后走向讲台，完全没有注意我这句自相矛盾的解释。
好痛！叶老师真是个老六，总是神出鬼没——当然我说的是葫芦娃里的六娃。
她把教案放在讲台上，一节无聊的英语课又开始了。
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上叶老师的课的，可惜她教的是我最不喜欢的学科。讽刺的是，我的文科成绩都不错，最想学好的数学却一塌糊涂。原来真的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又爱又恨。
我无聊地在草稿纸上涂鸦，盼着时间能过得快些，但课才上了一半。这时，叶老师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眼屏幕，竟破天荒地走出教室接电话——平时她都会直接挂断的。
老师一走，教室立刻喧闹起来。有人继续上课前的话题，有人讨论鬼屋的布置。
学生A：“放假一起去游乐园吧！”
学生B：“好啊！”
哼，这种约定最后多半会放鸽子。真正的旅行都是说走就走的。这点我深有体会，爸爸每次说要去旅游，最后不是临时有事，就是嫌太累。
学生C：“放假去看电影吧。”
学生D：“听说XX挺好看的。”
学生C：“对就是这个！”
我说你们这些情侣，放假就想着约会，那明明是弯道超车的好机会啊！但这话出自我口怎么这么别扭？
我无聊地转着笔，耳边飘过各种无用的信息。窗外的叶老师还在打电话，教室的喧闹声已经盖过了隔壁班的上课声。
奇怪的是，即便出去接电话，叶老师平时也会突然进来训斥两句。但这次她聊个没完，脸上还带着罕见的紧张。
终于她回到教室，却没有批评我们，也没继续上课，而是叫了一个名字：“程逸，你出来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教室。李星星立刻来劲了：“哈哈哈，没想到程逸也会闯祸！”
这次叶老师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连程逸也不见了。教室重新喧闹起来，不过话题多了一个猜测叶老师和程逸的去向。
结果直到下课铃响，那两个人再也没回来。
——
我们时常说一个人对世界的影响很小——除非那个人是程逸。
从第一节课开始，关于他的讨论就疯狂地扩散开来，连隔壁班级都加入了这场无休止的猜测。
走廊里、楼梯间，到处都能听见不同版本的传言在空气中碰撞。
放学后的校园依然沉浸在这种氛围中。我甚至听到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程逸被叶老师“拐走“了，只能说青春期的想象力确实丰富，这脑洞都快赶上《银魂》里的日常篇了。
去往活动室的路上，人流明显比平时密集了许多。各个社团的成员抱着器材匆匆穿梭，我下意识地压低脑袋，加快脚步，尽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直到那扇熟悉的门出现在视野里，周围的喧嚣才仿佛被隔开了一个维度。推开门，刘宝琳她们正聊得热火朝天。
或许是我动作太轻，又或许是她们太过投入，谁都没有注意到活动室突然多了一个人。我自然地走向那个属于我的角落，像往常一样把自己安顿在窗边的座位。
当然，也可能是她们根本无暇顾及我——毕竟此刻的话题中心，是那个缺席的人。
“我亲眼看见程逸上了叶老师的车！“夏安琪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
“真的吗？“刘宝琳睁大眼睛。
“还是不要妄下结论比较好。“徐倩一如既往地保持理性。
我从书包里取出那本看到一半的小说，书页间熟悉的气息让我感到些许安心。
这时，刘宝琳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啊，你来啦。“她转过头，“我们正在说程逸的事呢。“
我轻轻点头作为回应。
“学长，“夏安琪立刻把矛头转向我，“你知道程逸学长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我翻过一页书，“你不是说他上了叶老师的车吗？“
拜托，我看起来像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吗？我和程逸的交情，恐怕比你和他的还要浅。
“我只是看见他们一起离开，“夏安琪撅起嘴，“但具体去做什么完全不清楚啊。“
“别太担心了，“徐倩安慰道，“和叶老师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但是程逸学长一整天都没回来诶！“夏安琪强调，“刚才我去办公室交作业，连叶老师也不在。“
刘宝琳试图给出合理解释：“说不定是去参加什么比赛了？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但也不至于一整天吧......“夏安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看着她们为此纠结的模样，我不禁想：如果换成是我失踪一天，恐怕一个星期都不会有人发现吧。有些人的存在感，生来就不在一个量级上。
“叶老师那家伙没课的时候溜走是常事。“我忍不住插话，“至于程逸那家伙，向来只有他关心别人的份，哪轮得到别人替他操心。“
“那家伙？“刘宝琳歪着头。
“那小子？“夏安琪也跟着重复。
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没必要太担心。“
“嗯，“徐倩接过话头，“只是一次普通的外出，不必这么紧张。“
我和徐倩的话似乎让夏安琪稍稍安心了些。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事，只是正如安昙小太郎对水野茜的暗恋心情——当你开始在意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放大每一个细节。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大概是叶老师接电话时罕见的严肃表情，还有他们离开时那种不容置喙的决绝。但这些细微的异常，我选择暂时藏在心里。
毕竟在这个年纪，有些故事，注定只属于那些自带光环的人。而我，更愿意继续做我的旁观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