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的生活，仿佛一夜之间被投入了石子的平静湖面，涟漪层层扩散，再也无法回归最初的死寂。
林清雪的早餐便当成了每日清晨固定的风景线。无论楚瑶如何试图婉拒，那位清冷校花总能找到恰当的理由，或是用那双清澈中带着一丝执拗的眸子静静看着她，直到她无奈收下。便当的菜色每日更换，精致得不像出自高中女生之手，味道也确实无可挑剔，饶是楚瑶那被神话级厨艺养刁的舌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随之而来的，是脑海中系统时不时的提示音，林清雪的心动值以一种稳定但缓慢的速度，不情不愿地向上爬升着，连带楚瑶那早已满级的厨艺后面，又多了一个毫无意义的“+1”、“+2”……看得楚瑶眼角直抽。
而苏晓，则彻底抛弃了最初那点因为solo失利和巷遇险情产生的别扭，化身成为楚瑶的头号“迷妹”兼跟班。每天课间，总能看见她顶着一头标志性的挑染蓝灰高马尾，风风火火地冲到楚瑶班级门口，不是拉着她讨论最新的游戏版本更新，就是兴致勃勃地规划着下一个要挑战的游戏项目，仿佛完全忘记了之前赌约的“耻辱”。那份一个月奶茶的承诺，也被她以各种名目兑现，今天一杯全糖芝士葡萄，明天一杯加料芋泥啵啵，甜腻得楚瑶觉得自己快要血糖超标。
更让楚瑶头皮发麻的是，这两位风格迥异的美女，似乎隐隐有了一种她无法理解的默契，或者说……竞争？
比如现在。
午休时间，学校天台。这里本是楚瑶偶尔偷闲、躲避喧嚣的秘密基地，不知何时起，却成了三人默认的聚集地。
楚瑶靠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嘴里叼着苏晓强行塞过来的奶茶吸管，手里捧着林清雪带来的、今天份的日式炸猪排便当，食不知味。
苏晓挨着她，几乎半边身子都要靠过来，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她昨天在某个高分段的排位里如何大杀四方，操作细节讲得唾沫横飞，时不时还用手比划着。
“然后那个刺客想切我后排，我反手一个精准的闪现躲掉关键控制，回头一套连招，直接把他秒了！你是没看到对面那个表情，哈哈哈……”苏晓说着，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高马尾扫过楚瑶的脖颈，带来一丝痒意。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想去拿楚瑶喝过的奶茶，“渴死了，给我喝一口。”
楚瑶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一直安静站着的林清雪却微微蹙起了眉。
“苏晓同学，”林清雪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像山涧的泉水，瞬间浇灭了苏晓几分高涨的情绪，“这杯奶茶，楚瑶学妹已经喝过了。”
苏晓动作一顿，琥珀色的眸子转向林清雪，带着点挑衅：“那又怎么样？我和楚瑶谁跟谁啊，还在意这个？”说着，她故意凑近楚瑶，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压低声音，语气却足够让旁边的林清雪听清，“对吧，瑶瑶？”
瑶瑶？
楚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称呼激得打了个寒颤，差点被嘴里的饭团噎住。
林清雪握着便当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眼神更冷了些：“个人卫生还是需要注意的。而且，楚瑶学妹似乎并不习惯别人这么称呼她。”她看向楚瑶，目光带着询问。
楚瑶：“……”她能说什么？她只想原地消失。
【叮！检测到目标对象‘林清雪’情绪波动，产生轻微醋意，心动值+2！】
【叮！检测到目标对象‘苏晓’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65（兴趣浓厚）】
脑海中接连响起的提示音更是让楚瑶想要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
“咳咳，”楚瑶艰难地咽下食物，试图转移话题，将目光投向苏晓，“你刚才说的那个新出的副本，机制听起来有点意思。”
苏晓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回来，眼睛一亮：“对吧对吧！据说首杀难度超高，目前还没有固定队能通关！要不要周末我们去试试？我知道有家网咖设备超好……”
“学生还是应以学业为重。”林清雪淡淡地打断她，将手中一个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水珠和淡淡果香的粉红色水蜜桃递给楚瑶，“饭后水果，解腻。”
那水蜜桃色泽诱人，饱满欲滴，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苏晓看着那个桃子，又看看自己手里喝了一半的奶茶，莫名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撇了撇嘴：“嘁，学霸了不起啊。”话虽这么说，她却没再继续讨论游戏，反而也从自己包里摸索起来，很快掏出一包包装精美的进口手工曲奇，“喏，瑶瑶，尝尝这个，我小姨从国外带回来的，可好吃了！”
楚瑶看着同时递到面前的桃子和曲奇，感觉自己不是在享受齐人之福，而是在经受某种残酷的刑罚。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在两道含义不同的目光注视下，她先接过了林清雪的桃子，礼貌地道了声谢：“谢谢学姐。”
林清雪清冷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一瞬，微微颔首。
苏晓见状，立刻把曲奇塞进楚瑶手里，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头：“我的你也拿着！”
楚瑶无奈，只好也接过曲奇。
就在这时，天台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三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校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正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看到她们看过来，那女生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像是受惊的兔子般，把手里的东西飞快地藏到身后，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走错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楚瑶有些莫名。
苏晓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个女生……好像是隔壁班的？最近好像经常看到她在我们班附近晃悠。”
林清雪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目光在那女生消失的门口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楚瑶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楚瑶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缓缓笼罩下来。她想起之前系统面板上偶尔闪过的、关于“魅力值已达上限”的提示，再结合最近周围那些若有若无、变得更加频繁和炽热的注视……
该不会……麻烦还不止眼前这两个吧？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普通高中生，为什么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把她往“万人迷”的奇怪路线上推？
午休结束的铃声适时响起，如同天籁。
“走吧，该回教室了。”楚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率先朝天台门口走去，试图逃离这个逐渐变得危险的气氛。
林清雪和苏晓对视一眼，空气中似乎有无形的电火花劈啪作响，随即又各自移开视线，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
下午的课程对楚瑶而言依旧是轻松加愉快。以她神话级的学习能力，高中这些知识早已烂熟于心，听课更多是一种习惯和打发时间。她的心思，更多放在了如何解决当前这棘手的局面，以及探究那个神秘系统的来历上。
无法解除绑定，任务奖励对自己毫无意义，失败惩罚目前看来也是无……这个系统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看她被各色美女环绕的乐子？
楚瑶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放学铃声响起，楚瑶照例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今天苏晓似乎有电竞社的活动，提前跟她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倒是让楚瑶松了口气。林清雪也没有出现，大概是高三学业繁重。
终于能一个人清净一会儿了。楚瑶背着书包，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打算去图书馆借两本闲书，顺便绕路去一家老字号的甜品店买点吃的安抚一下自己饱受折磨的神经。
然而，她刚走出校门没多久，穿过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道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并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楚瑶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依旧保持着匀速前进。但她的感知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般蔓延开来，瞬间锁定了那股气息的来源——右后方，大约五十米外，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后。
气息很微弱，刻意收敛着，带着一种经过专业训练的隐匿感，与之前那些混混截然不同。而且，这股气息……有点熟悉。
楚瑶想起来了，是那天晚上，她和苏晓离开巷子后，在街对面一闪而逝的那个黑影。
果然找上门来了。
楚瑶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故意拐进了一条更加僻静、通往附近一个小公园的近路。这里行人稀少，两旁是高大的围墙和老旧的居民楼。
就在她走到小路中段，前后都看不到行人的时候，身后那道气息骤然动了！
速度快得惊人，远超之前的刀疤脸，甚至比普通意义上的“锻体境”武者还要快上一线！一道锐利的风声直刺她的后心！
是利器！目标明确，下手狠辣，直奔要害！
楚瑶甚至没有回头。
在那道攻击即将及体的瞬间，她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一个人类绝不可能做到的、近乎扭曲的微小角度，恰好避开了锋刃。同时，她的左手看似随意地向后一拂，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精准无比地敲击在了来袭者握刀的手腕内侧！
“唔！”
一声压抑的闷哼响起。
袭击者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酸麻，仿佛被高压电流击中，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手中的短刀“叮当”一声掉落在地。她心中骇然，想要后撤，却发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形的力场，动作变得迟滞无比！
直到这时，楚瑶才缓缓转过身。
袭击者是一个女人。
一个非常漂亮，却冷得像冰的女人。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与楚瑶相仿，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紧身作战服，勾勒出窈窕有致却充满爆发力的身形。她的头发是罕见的银白色，剪成了利落的齐耳短发，几缕发丝被汗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她的脸型极美，是那种带有混血感的立体轮廓，鼻梁高挺，唇瓣菲薄，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湛蓝色眼眸，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冰冷、警惕，以及一丝未能掩饰住的震惊。此刻，这双冰眸正死死地盯着楚瑶，左手捂着自己完全使不上力的右腕。
“谁派你来的？”楚瑶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银发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咬紧了下唇，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屈辱和难以置信。她对自己的潜行和暗杀技术极为自信，身为组织内排名靠前的“夜枭”，执行过无数次危险任务，从未失手。可刚才，她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那种绝对的力量和速度碾压，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绝望般的差距。
楚瑶看着她这副样子，也没指望她能回答。她目光下移，落在掉在地上的那柄短刀上。刀身狭长，泛着幽蓝色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刀柄上，刻着一个极其微小、不易察觉的图案——一只展开翅膀、融入阴影中的猫头鹰。
“夜枭？”楚瑶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语气带着点确认的意味。
银发女人瞳孔猛然收缩，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她最大的秘密之一，竟然被对方一眼看穿！
“看来是了。”楚瑶从她的反应得到了答案。她对这个组织有点模糊的印象，一个活跃在国际阴影里的杀手集团，以手段狠辣、行事诡秘著称。只是，她什么时候惹到这群阴沟里的老鼠了？
银发女人心知任务已经彻底失败，甚至身份都可能暴露，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她强忍着右腕的剧痛和那股无形的压制力，左脚猛地一跺地面，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飞，同时左手一扬，数点寒星呈品字形射向楚瑶的面门和胸口！那是她保命的淬毒飞针！
然而，面对这迅疾阴狠的暗器，楚瑶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
那几只激射而来的飞针，在距离她身体还有一尺远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骤然停滞在半空中，然后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地。
银发女人借着这个机会，已经退到了十米开外，身形再次融入阴影，就要彻底消失。
“我让你走了吗？”
楚瑶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银发女人耳边炸响。
下一刻，银发女人惊恐地发现，自己周围的空间仿佛被彻底凝固了！她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那种绝对的、无法理解的掌控力，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这……这到底是什么境界的力量？！开元境？不！就算是开元境巅峰，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做到这一步！难道是……传说中的蜕凡境？！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是蜕凡境的老怪物？这怎么可能！
银发女人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楚瑶缓步走到她面前，看着那双充满惊骇的冰蓝色眼眸，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精神力瞬间涌入银发女人的脑海。她闷哼一声，眼神瞬间变得涣散、迷茫。
楚瑶直接动用了搜魂手段。对于这种想要她命的杀手，她自然不会有什么怜悯。
片刻之后，楚瑶收回手指，眉头微蹙。
银发女人软软地瘫倒在地，陷入了深度昏迷。她的记忆被楚瑶粗暴地翻阅，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创伤，没有几个月恐怕恢复不过来。
从她的记忆中，楚瑶得到的信息有限。雇佣“夜枭”的是一个匿名客户，通过无法追踪的加密渠道下单，目标就是楚瑶本人，要求是活捉，如果抵抗激烈，可以就地格杀。酬金高得离谱。
活捉？楚瑶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看来对方不仅仅是想要她的命那么简单。
至于这个银发杀手，代号“寒鸦”，是夜枭组织内的A级杀手，实力大约在锻体境巅峰，擅长潜行与暗杀。在她的记忆碎片里，楚瑶还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标记，像是一只扭曲的眼睛，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邪恶气息。
这个标记……楚瑶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看来，平静的日子是真的到头了。不仅有无厘头的系统和不请自来的桃花，连过去的阴影也开始重新笼罩过来。
楚瑶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寒鸦，随手打出一道印记没入其体内。这道印记会抹去她关于今天的部分记忆，并留下一个隐秘的追踪标记。或许，这条线以后还能用得上。
她没有处理现场，只是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条僻静的小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楚瑶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脸上的慵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
既然麻烦找上门，那就……解决掉好了。
只是，在解决这些麻烦的同时，还得应付身边那两个，不，可能越来越多的“攻略对象”……
楚瑶抬头望了望天边绚烂的晚霞，轻轻叹了口气。
任重而道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