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雪公开课上的警告，如同在平静的校园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扩散，经久不息。关于那诡异“眼睛图案”的猜测成为了学生们课间最热门的话题，各种离奇夸张的版本在流传，无形中也为即将到来的实战对练蒙上了一层更为严肃甚至略带紧张的色彩。
楚瑶的生活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她依旧是那个看起来有些慵懒、对武者课程表现出适度好奇但更多是“遗憾”的普通女生。每日接收着林清雪的精致投喂和苏晓元气满满的“保护宣言”，仿佛那日公开课上凌清雪意有所指的目光与她毫无关系。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警惕已提升到了最高级别。她开始有意识地利用课余时间，更加细致地翻阅那些从“墨香阁”带回的杂书和自己的私人收藏，试图找到更多关于“蚀界之眼”以及“荒墟”、“古纪”的线索。同时，她也分出一部分心神，密切关注着校园内外的风吹草动，尤其是那些穿着深色制服的“安保人员”的动向。
她有种预感，平静的日子，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周五下午，备受瞩目的首次实战对练终于到来。
体育馆内人声鼎沸，几乎所有没有课程安排的学生都涌了进来，将观众席挤得水泄不通。场馆中央，那暗灰色的演武台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台上的古朴纹路似乎比平时更清晰了几分。
五十名首批学员穿着统一的深色训练服，分成五组，整齐地站在演武台一侧，个个神色紧张，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凌清雪负手立于台前，神色平静，他身后站着几名充当裁判和安保的黑西装工作人员。
苏晓在人群中踮着脚尖，朝着观众席上的楚瑶用力挥手，脸上是混合了紧张和跃跃欲试的潮红。林清雪则安静地站在队伍中，清冷的眸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在楚瑶身上停留一瞬后，便落在了演武台上，眼神专注。
对练采用随机抽签，单败淘汰制。规则很简单：不得故意攻击要害，不得使用开刃兵器，一方认输、倒地十秒不起或被打出演武台即为失败。
首先上场的是几个资质丙等的学生。他们的打斗在普通人看来已经颇具威力，拳脚虎虎生风，速度也远超寻常体育生，但在楚瑶眼中，不过是比街头混混多了些章法和气血支撑罢了，破绽百出。很快便分出了胜负，胜者欢欣鼓舞，败者垂头丧气。
随着比赛进行，一些资质较高、或像赵刚那样有家传底子的学生开始登场，比试的精彩程度立刻提升了一个档次。
“下一组，苏晓，对，李默。”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晓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朝着楚瑶的方向做了个“看我的”口型，然后一个轻灵的翻身，跃上了演武台。她的对手是一个身材敦实、资质丙中的男生。
“开始！”裁判挥手。
李默显然知道苏晓资质不错，一上来就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低喝一声，全身肌肉鼓起，如同蛮牛般冲向苏晓，试图依靠力量压制。
换了以前，苏晓可能会选择游斗。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呼吸法和桩功训练，她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协调性有了显著提升。只见她眼神一凝，面对冲来的对手，不退反进，身体在间不容发之际一个灵巧的侧滑步，恰好避开了李默势大力沉的直拳，同时右手并指如电，精准地点向李默因前冲而露出的肋下空档！
这一下又快又准，蕴含了她初步凝聚的气血之力。
“噗！”
李默肋下一痛，前冲的势头顿时一滞，气息紊乱。
苏晓得势不饶人，脚步连环，如同穿花蝴蝶般绕到李默身侧，左腿如同鞭子般抽出，扫向他的下盘！
李默下盘不稳，被她一扫之下，顿时失去平衡，“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苏晓胜！”裁判立刻宣布。
“耶！”苏晓兴奋地跳了起来，朝着台下用力挥舞拳头，目光第一时间寻找楚瑶，脸上写满了“快夸我”的表情。
楚瑶看着她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对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叮！目标对象‘苏晓’表现欲得到满足，成就感提升，好感度+2。】
接下来的几场，赵刚毫无悬念地碾压了对手，他锻体三重的实力明显高出同龄人一截，一拳一脚都带着沉重的力道，对手往往撑不过三招就被打下台去，引得台下阵阵惊呼。
林清雪的比试则又是另一番光景。她的对手是一个资质乙下的男生，实力不弱。但林清雪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游刃有余，她的身法飘逸灵动，仿佛预判了对手的所有攻击，总是在毫厘之间轻松避开。她很少主动进攻，偶尔出手，也是指尖轻点，或掌风轻拂，看似轻柔，却总能精准地打在对手力道运转的关键节点上，让其攻势自行瓦解，憋屈落败。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更显高深莫测。
“林清雪胜！”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议论声。林清雪平静地对裁判和对手微微颔首，翩然下台，清冷的目光再次扫过楚瑶，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楚瑶心中微动。林清雪对力量的掌控，确实远超同龄人，那份举重若轻，绝非仅靠甲下资质和短期训练就能达到的。她身上，恐怕也有不少秘密。
对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进入了八强战。气氛愈发紧张。
就在这时，轮到了赵刚与另一名资质乙中的学生对决。那名学生自知不敌，一上来就采取了游斗策略，身法灵活，试图拖延时间。
赵刚几次重拳落空，不由得有些烦躁。他低吼一声，周身气血猛然鼓荡，皮肤下的青筋都隐隐浮现，速度骤然提升一截，一拳带着更猛烈的风声，直捣对手胸口！
这一拳含怒而发，力量远超之前，若是打实，恐怕不止是落败那么简单了！
裁判脸色微变，正要出手干预。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直静立台下的凌清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两人之间。他甚至没有做出明显的动作，只是袖袍看似随意地一拂。
赵刚那狂暴的拳劲，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柔韧的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所有力量被尽数化解、卸开。而他本人则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推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脸上满是惊骇。
那名游斗的学生也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认输。
“心浮气躁，力量失控，与莽夫何异？”凌清雪看着赵刚，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罚你课后加练基础桩功三个时辰，静思己过。”
赵刚满脸通红，低下头，不敢反驳：“是，凌老师。”
凌清雪这才转身，目光扫过全场惊愕的学生，沉声道：“武者之争，非生死之斗。掌控力量，亦需掌控心性。若连自身情绪都无法驾驭，空有力量，终是祸端。切记！”
这一幕，让所有学生都噤若寒蝉，对凌清雪的敬畏更深，也对“控制”二字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楚瑶在台下看着，眼神闪烁。凌清雪刚才那一下，看似随意，实则妙到毫巅。不仅仅是化解了攻击，更是在不伤及赵刚的情况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赵刚自己的力量将他推开。这份对真气（或者说更高层次力量）的精微操控，以及对力道、角度的精准把握，绝非普通开元境能够做到。
对练继续进行，最终，毫无悬念地，赵刚、林清雪以及另外两名实力较强的乙等资质学生进入了四强。
四强抽签，命运似乎开了个玩笑——林清雪对上了赵刚！
这场对决，无疑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清冷校花对战武道特长生，甲下资质对决乙上资质！
两人登上演武台。赵刚面色凝重，之前被凌清雪训斥的憋屈和对林清雪实力的忌惮交织在一起，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而林清雪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面对的并非强敌。
“开始！”
裁判话音一落，赵刚便动了！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有贸然强攻，而是脚踏一种沉稳的步法，缓缓向林清雪逼近，周身气血隐而不发，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寻找着一击制胜的机会。
林清雪静立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突然，赵刚眼中精光一闪，抓住林清雪气息转换的一个微小间隙，猛地爆发！他右脚狠狠跺地，演武台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射出，右拳缩回，随即如同炮弹般轰出！不再是直来直往，而是带着一种螺旋的劲力，搅动空气，发出低沉的呜咽声！这是他赵家武馆的秘传拳法——螺旋崩拳！
这一拳，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技巧，都远超他之前的表现！显然是被逼出了真本事！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苏晓更是紧张地捂住了嘴。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拳，林清雪终于动了。她没有选择硬接，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完全依靠身法躲避。只见她纤细的腰肢如同柳条般轻轻一折，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微仰，同时右手五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层微不可察的淡蓝色寒气，如同穿花蝴蝶般，精准无比地迎向了赵刚螺旋劲力最核心、也是力道转换最微妙的那一点！
她没有选择对抗那股强大的螺旋冲击力，而是如同最高明的工匠，在那狂暴的力量结构中，找到了那最关键、最脆弱的一个“点”，然后，轻轻一“点”。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的声音响起。
赵刚那势不可挡的螺旋崩拳，仿佛被戳破的气球，凝聚的劲力瞬间紊乱、溃散！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喝醉了酒般，踉跄着向前扑去，空门大开！
而林清雪的手指，已经如同冰冷的毒蛇，停在了他的咽喉前半寸之处。指尖散发出的寒意，让赵刚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变化惊呆了！他们根本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赵刚那恐怖的一拳打出，然后林清雪似乎只是轻轻动了一下手指，胜负就已分明！
“林清雪胜。”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赵刚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挫败。他引以为傲的家传绝学，竟然如此轻易地被破了？他甚至没感觉到对方使用了多么强大的力量！
林清雪收回手指，看也没看失魂落魄的赵刚一眼，转身翩然下台。那清冷的身影，在众人眼中，变得愈发神秘而强大。
楚瑶在台下，看得分明。林清雪刚才那一指，蕴含的并非纯粹的真气力量，而是一种更为精妙、接近“意境”层面的东西，带着一股冰封万物、凝固生机的寒意。她对于力量本质的理解和运用，已经触摸到了某种门槛。这绝不是一个刚刚接触武道的高中生所能拥有的。
凌清雪看着林清雪走下台的背影，眼中也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
最终的四强战，林清雪毫无悬念地击败了另一名对手，夺得了首次实战对练的魁首。赵刚则击败了对手，获得第二。
对练结束后，凌清雪做了简短的总结，再次强调了控制、心性与根基的重要性，便宣布解散。
学生们意犹未尽地议论着离开，今天这场对练，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了武者的风采和力量的差距，也让他们心中的目标变得更加清晰。
苏晓兴奋地跑到楚瑶身边，叽叽喳喳地描述着自己比赛时的心情和看到林清雪击败赵刚时的震撼。
楚瑶微笑着听着，目光却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了正被几个学生围住请教问题的凌清雪身上，又看了看独自一人安静离开体育馆的林清雪的背影。
锋芒已露，暗流更急。
她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在缓缓收紧。而自己这个本想置身事外的“普通人”，恐怕很快就要做出选择了。
是继续隐藏，还是……稍微展露一点獠牙，去主动探寻那“蚀界之眼”背后的真相？
她轻轻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苏晓刚刚发来的、邀请她周末一起去庆祝“首战告捷”的信息。
也许，在风暴彻底降临之前，享受片刻的宁静，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