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首战告捷”的提议，最终被楚瑶以“需要安静复习”为由婉拒了。苏晓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理解地表示下次再约，并再次强调了她那“未来高手罩你”的承诺，这才被一通家里的催促电话叫走。
林清雪则是在对练结束后，远远地对楚瑶点了点头，便抱着书本径直走向了图书馆的方向。她清冷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与周遭喧闹格格不入的孤高。
楚瑶独自一人回到公寓。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房间染成暖橙色，却驱不散她心头逐渐凝聚的阴霾。凌清雪公开课上那意有所指的警告，林清雪在演武台上展现出的、远超正常水平的掌控力，以及始终萦绕不去的、关于“蚀界之眼”的疑云，都让她无法真正放松下来。
她走到书桌前，再次摊开那本从“墨香阁”带回的符号学杂书，以及自己收藏的那些记载着隐秘知识的残卷。手指拂过书页上那个简易的眼睛图案，又回想起凌清雪用真气凝成的、扭曲诡异的“蚀界之眼”，眉头紧锁。
两者形态虽有差异，但那种被“窥视”的核心感觉，却隐隐相通。难道这简易图案，是某种简化、美化，或者早期未被扭曲的版本？而“蚀界之眼”是其堕落、异化后的形态？
还有那本《荒墟古纪考》和作者“墨非”……灰夹克男人与店老板那简短的、如同暗号般的对话，不断在她脑海中回响。那家旧书店，那个神秘的店老板，绝对不简单。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而信息的来源，除了这些故纸堆，或许……还可以从活人身上获取。
夜幕缓缓降临，华灯初上。楚瑶没有开灯，任由房间被窗外的霓虹灯光渲染得光怪陆离。她站在窗边，看似在欣赏城市的夜景，实则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蔓延开来，覆盖了公寓楼周边数百米的范围。
车流声、人语声、电视节目的嘈杂声……无数信息汇成嘈杂的背景音。她耐心地筛选着，过滤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临近午夜，城市的喧嚣渐渐平息。
就在万籁俱寂，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声时，楚瑶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寻常的“声音”。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声音，而是一种……能量的流动，一种刻意收敛、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生命磁场波动。很熟悉的感觉。
来了。
楚瑶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她没有动，依旧背对着窗户，仿佛对身后的异状毫无察觉。
那股波动在公寓楼下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环境。然后，如同轻盈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沿着外墙向上移动，动作流畅而专业，没有触发任何警报装置。
几个呼吸间，那股波动已经来到了楚瑶所在楼层的窗外，停留在空调外机平台的阴影里，与黑暗完美融为一体。
楚瑶甚至能“听”到对方那被刻意压到极致的、绵长而细微的呼吸声。她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在观察房间内的情况。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楚瑶静立在窗前的模糊轮廓。
对峙在寂静中持续了约莫一分钟。
终于，窗外的那道气息似乎下定了决心。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似乎是某种特制工具正在试图撬开窗户的锁扣。
就在那锁扣即将被撬开的瞬间——
楚瑶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理，仿佛原本就站在那里的一道幻影骤然凝实。她没有转身，也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防御或攻击姿态，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了右手，食指对着身后的窗户玻璃，轻轻一弹。
嗡——！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以她的指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那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震荡之力！
咔嚓！
窗外，那道正准备潜入的身影如遭雷击！她手中那柄特制的、几乎不会发出声音的撬锁工具，在这诡异的嗡鸣震荡下，竟然寸寸断裂！而她本人更是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隔着窗户狠狠撞在她的胸口，气血一阵翻涌，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汽车迎面撞上，直接从空调外机平台上倒飞了出去，向着楼下坠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然而，那倒飞出去的身影在坠落到一半时，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猛地扭转身形，双脚在楼下一户人家的窗沿上险之又险地一点，减缓了下坠之势，随即如同壁虎般贴在了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她抬起头，望向楚瑶那依旧黑暗的窗口，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冷静和隐匿，只剩下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恐惧。
隔着一层窗户玻璃，仅仅是随手一弹指……就差点要了她的命？！这到底是什么实力？！开元境巅峰？还是……蜕凡？！
她不敢再停留，也顾不上胸口的疼痛，手脚并用，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仓皇无比地沿着外墙向下滑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楼下的阴影之中，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那窗户后的恐怖存在追上。
楚瑶依旧站在窗边，没有去追。她的感知锁定着那道仓皇逃窜的气息，直到对方彻底远离了公寓楼，混入午夜的城市街巷中，才缓缓收回。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片漆黑的阴影，目光平静。
来的，还是“夜枭”的人。实力比之前的“寒鸦”强上一线，大约在开元境一重左右，擅长潜行渗透。看来，那个组织并没有放弃，反而派出了更高级别的杀手。是因为寒鸦任务失败且失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对方的目标依旧是活捉，至少最初是这样。这更让楚瑶确信，对方并非单纯想要她的命，而是另有所图，很可能与“蚀界之眼”有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刚才那一下，她连万分之一的实力都未曾动用，仅仅是模拟了一丝高阶武者以音破敌的皮毛，并巧妙地利用了窗户玻璃作为介质传导震荡之力。效果看来不错，足以震慑宵小，又不会暴露太多底牌。
“看来，老鼠是越来越多了。”楚瑶轻声自语，眼神渐冷。
一味地躲避和隐藏，似乎并不能让对方知难而退。反而可能让他们觉得自己软弱可欺，变本加厉。
或许，是时候换一种策略了。
她需要让对方，以及可能隐藏在更深处注视着这一切的眼睛知道，她楚瑶，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想要动她，就得做好崩掉满口牙的准备。
同时，她也需要更主动地去探寻真相。那个灰夹克男人，那家“墨香阁”书店，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第二天是周六，学校放假。
楚瑶睡到自然醒，慢悠悠地起床，洗漱，给自己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仿佛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短暂交锋从未发生。
吃完早餐，她换了一身简单的休闲服，背上一个帆布包，如同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出门前往商业区。她先去了一家大型书店，漫无目的地逛了逛，买了两本畅销小说，又在咖啡店坐了一会儿，看起来完全是在享受周末闲暇。
然而，她的感知始终保持着警惕，留意着周围是否有异常的视线或跟踪。同时，她也分出一缕心神，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下午，阳光正好。楚瑶看似随意地朝着“墨香阁”所在的那条老旧巷子走去。
就在她即将拐进巷口时，脚步却微微一顿。
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轿车。车型普通，但车窗玻璃颜色极深，从外面完全看不到内部。而在巷子深处，“墨香阁”书店门口，站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正是昨天在书店见过的那个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他依旧是一副平凡无奇的样子，但站姿却透着一股精干。
而另一个人，让楚瑶的目光瞬间凝住。
藏青色中山装，身姿笔挺，面容平静，正是凌清雪！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和那个灰夹克男人在一起？
凌清雪似乎正在和灰夹克男人低声交谈着什么，灰夹克男人神态恭敬，不时点头。
楚瑶心中念头飞转。凌清雪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是和灰夹克男人有关？还是和这家“墨香阁”书店有关？或者……两者皆有？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秒钟。是立刻转身离开，避免与凌清雪正面接触？还是……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凌清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交谈的声音停下，目光朝着巷子口的方向转了过来。
平静而深邃的目光，穿透了数十米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楚瑶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楚瑶能感觉到，凌清雪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一丝探究，但并没有明显的敌意。
躲，已经来不及了。
楚瑶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切换回那副带着点慵懒和些许“普通学生”见到师长时的礼貌性拘谨，迈开脚步，朝着巷子内走去。
“凌老师？好巧，您也来这里买书吗？”她走到近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目光好奇地扫过旁边的灰夹克男人和紧闭的书店木门。
凌清雪看着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微微颔首：“嗯，来找点资料。”他的目光在楚瑶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想从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
旁边的灰夹克男人也看向了楚瑶，眼神锐利如鹰，在她身上迅速扫过，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楚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精神力试图探查自己，但她体内那浩瀚的力量如同最深沉的星空，自动将这股微弱探查隔绝、吞噬，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她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
灰夹克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随即收敛了精神力，对着凌清雪微微点头，低声道：“凌主任，那我先告辞了。”
凌清雪“嗯”了一声。
灰夹克男人不再多看楚瑶一眼，转身快步走向巷口的黑色轿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轿车悄无声息地启动，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巷子里，只剩下楚瑶和凌清雪，以及那扇紧闭的、透着神秘气息的书店木门。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