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阳光被两侧高墙切割，投下狭长而清晰的阴影，将楚瑶和凌清雪的身影笼罩其中。老旧书店的木门紧闭，如同一个缄默的见证者。
凌清雪的目光平静无波，落在楚瑶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审视，试图穿透表象，洞察本质。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片看似清澈见底、实则深不可测的平静湖面。湖面之下，是他无法想象、也无法触及的浩瀚深渊。
楚瑶维持着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遇见师长的意外和拘谨，内心却如同宇宙般古井无波。凌清雪的审视，在她感知中，微弱得如同萤火试图窥探烈阳。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凌清雪体内那相对常人而言堪称磅礴的真元流转，以及其精神力量试探性的触碰，但这些在她绝对的力量壁垒前，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这家书店，有些年头了。”凌清雪开口，声音平和，试图用话语打破这种微妙的对峙感，“收藏了不少市面上见不到的孤本残卷。”
楚瑶心中了然，对方果然注意到了这家书店。她顺着话头，扮演好一个普通好奇学生的角色：“是啊，我偶尔会来这里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老书。不过今天好像没开门？”她脸上适时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凌清雪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精神力的探查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反馈。这让他心中那份关于楚瑶“不简单”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一个能让检测水晶毫无反应，又能如此完美隔绝他探查的学生，绝不可能真是“武道废体”那么简单。
“老板有些私事，暂时歇业几日。”凌清雪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对这些古籍感兴趣？”
“就是随便看看，觉得有些古老的传说和符号挺神秘的。”楚瑶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少女的好奇心作祟，“像上次公开课，凌老师您展示的那个眼睛图案，我就觉得……嗯，有点吓人，但又忍不住想去了解它到底是什么。”
她主动提及“蚀界之眼”，语气、神态都完美无瑕，将自己置于一个偶然接触恐怖传闻的普通学生位置上。在她绝对的实力支撑下，这种伪装天衣无缝，即便是凌清雪，也找不出任何逻辑或感知上的破绽。
凌清雪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他无法看透楚瑶，但这番话却印证了“蚀界之眼”的信息确实在以某种方式扩散。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楚瑶能清晰地感知到凌清雪脑海中瞬间闪过的数个念头：怀疑、招揽、利用、监控……对于这些，她只是平静地旁观。在她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算计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最终，凌清雪做出了决定。他需要一个能够合理接触异常信息，又具备一定潜质（或者说，是他看不透的特质）的人，来充实他即将组建的“眼睛”。
“既然你对这类‘神秘’事物有兴趣，也有一定的……观察力，”他刻意在“观察力”上微微停顿，这已是他能给出的、对楚瑶那“不简单”特质最模糊的认可，“学校正准备成立一个‘特别课外活动小组’，主要协助处理一些与新兴现象相关的信息收集和初步研判工作，算是武者课程的补充。你有兴趣加入吗？”
特别课外活动小组？楚瑶瞬间明了其本质——官方的外围情报收集点。邀请她加入，既是试探，也是利用。在她无敌的视角下，这更像是一场凡人试图将神明拉入棋局的可笑尝试。
但她并未拒绝。平静的生活已被打破，与其被动等待麻烦上门，不如主动置身于信息流中，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看这棋盘上的众生相，顺便……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她脸上适当地露出惊喜和一丝受宠若惊：“真的吗？凌老师！我可以加入？可是……我的资质……”她完美地演绎着失落。
“这个小组，并非只看重武道资质。”凌清雪平静地解释，目光依旧试图穿透那层迷雾，“敏锐的观察力、冷静的分析能力、以及对异常信息的敏感度，同样重要。我认为你具备这些潜质。”
潜质？楚瑶心中毫无波澜，面上却是一副被肯定后的欣喜和坚定：“谢谢凌老师！我愿意加入！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她像一个真正被委以重任的少女，眼中闪烁着（伪装的）光芒。
凌清雪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无法掌控楚瑶，只能尝试将她纳入可控的框架内。“具体安排，下周会通知你。小组初期成员不会太多，苏晓和林清雪同学也会加入。”
苏晓和林清雪？楚瑶微微挑眉。这组合倒是有点意思。一个热情单纯如白纸，一个清冷神秘藏隐秘。这场凡人主导的“游戏”，看来不会太无聊。
“我明白了，凌老师。”楚瑶乖巧应道。
“嗯，去吧。”凌清雪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投向那扇紧闭的书店木门，陷入了更深的思索。楚瑶的存在，像一颗无法测算的变量，让他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棘手。
楚瑶转身离开巷子，步伐轻快。对她而言，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互动，如同巨象低头看了一眼试图在自己脚边划分领地的蚂蚁。
……
周一晚上，图书馆三楼古籍阅览区。
柔和的灯光下，苏晓兴奋难耐，东张西望，像只初次探索新领地的小兽。林清雪安静地坐在长桌旁，垂眸看着一本无字皮古籍，气息与周围古老的环境隐隐交融，显示出不凡的底蕴。但在楚瑶的感知中，林清雪体内那点微薄的真元和特殊的精神力，依旧渺小如尘。
凌清雪和陈锋准时出现。陈锋，那个灰夹克男人，目光锐利地扫过楚瑶，精神探查再次无功而返。楚瑶甚至能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挫败和更深的好奇。蝼蚁的挣扎，在她看来乏善可陈。
凌清雪宣布小组正式成立，阐述了职责和纪律。楚瑶配合地听着，心思却早已飘远。这些所谓的情报技巧、保密条例，在她浩瀚如星海的记忆和感知能力面前，显得幼稚而简陋。
培训过程中，楚瑶看似认真，实则分出一缕心神，如同上帝视角般扫描着整个图书馆。就在培训接近尾声时，她感知到了那一丝几乎消散的、阴冷扭曲的能量残留。
与“蚀界之眼”同源，但更淡，更驳杂，像是某种低阶的衍生物或探测手段留下的痕迹。残留的位置，在图书馆更深的、不对外开放的档案库方向，时间就在几小时前。
有东西进来过。不是实体，更像是一缕依附于某种载体渗透进来的意念或能量标记。
楚瑶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那个方向，眼神平静无波。在她绝对的力量面前，这种程度的窥探，连挑衅都算不上，顶多算是黑暗中一只虫子爬过时留下的微弱痕迹。
她记下了这个信息，但并不打算立刻做什么。作为无敌的旁观者，她更倾向于观察事态的发展，看看这缕痕迹背后，会引出什么样的角色。直接碾死固然简单，却少了些许乐趣。何况，她也想看看，凌清雪和官方，对此是否有所察觉，又会如何应对。
培训结束，三人离开图书馆。
苏晓依旧沉浸在兴奋中，畅想着未来。林清雪沉默不语，偶尔看向楚瑶的目光带着更深的探究。
楚瑶走在夜色中，感受着校园的宁静与暗流。她知道，自己已经选择了一个最佳的观察席位。以她无敌的实力为后盾，她可以从容地扮演好“特别小组成员”这个新角色，冷眼旁观这场即将上演的、由凡人、武者、神秘组织以及未知存在共同参与的戏剧。
而她，将是这场戏剧中，唯一知晓一切、且拥有随时掀翻棋盘能力的——观众。
至于那缕图书馆里的阴暗痕迹？不过是戏台上提前落下的一粒微尘罢了。她期待着，这粒微尘，最终会引来怎样的角色登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