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薇那复杂的一瞥,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楚瑶心中漾开涟漪,但很快沉入她浩瀚心海的深处。她依旧扮演着普通学生的角色,在苏晓的热情和林清雪的清冷之间维持着平衡。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后的傍晚,楚瑶值日晚归。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凄艳的紫红,校园里人影稀疏。她独自走在回公寓的林荫小径上,享受着这份短暂的安宁。
就在她途经那片幽深的竹林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阴冷感的能量波动,如同毒蛇般骤然刺入她的感知!
这波动……与废弃工厂的信标同源,但更加隐晦、活跃,仿佛蛰伏的毒虫即将苏醒!源头——竹林深处,一块半埋土中、苔藓遍布的假山石后!
几乎同时,另一个熟悉的气息正快速逼近竹林,带着急促呼吸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是沈雨薇!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直奔能量源头?
楚瑶眉头微蹙。沈雨薇一个普通女生接触蚀界能量,无异于飞蛾扑火!
没有犹豫,楚瑶身形微动,看似寻常的步伐却带着玄妙的韵律,如同融入暮色的清风,悄无声息地掠向竹林,瞬息间便隐在一丛茂密翠竹之后,气息完美收敛。
只见沈雨薇果然站在假山石前,脸色惨白,呼吸紊乱。她手中紧攥着一个古朴的罗盘,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石底——那里,一个用暗红色颜料新近刻画、硬币大小的扭曲眼睛图案,正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沈雨薇身体颤抖,像是在进行天人交战。最终,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颤抖着伸出手,竟要去触碰那图案!
“住手!”
清冷的喝止声响起,林清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竹林另一侧。她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脸色凝重,目光锐利地扫过图案和沈雨薇,最后落在竹丛后的楚瑶身上,眼中讶异一闪而过,随即化为深沉的审视。
沈雨薇吓得浑身一僵,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向林清雪。
“林、林学姐……”
“退后!”林清雪语气严厉,快步上前,周身淡蓝色寒气流转,锁定图案,“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图案仿佛被林清雪的气息刺激,猩红光芒骤然亮起!一股阴冷混乱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波纹,猛地扩散!
“啊!”沈雨薇首当其冲,抱头发出一声痛苦闷哼,罗盘脱手掉落,她眼神涣散,脸色死白,神智瞬间被冲击侵蚀!
林清雪脸色一变,冰蓝色光晕护体,抵挡冲击,同时并指如剑,寒气逼向图案,试图强行抹除!
然而,这图案远比工厂那个顽固!猩红光芒激烈闪烁,竟抵抗着寒气侵蚀,精神冲击反而更加强烈,四周竹叶无风自动,沙沙作响,如同鬼哭!
沈雨薇痛苦蜷缩,呜咽声越来越弱,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
隐在暗处的楚瑶眼神一冷。林清雪能解决,但需要时间,沈雨薇等不了!
不能再旁观了。
就在楚瑶准备暗中干涉的瞬间——
“瑶瑶!你们在哪?!”
苏晓焦急的呼喊和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联系不上楚瑶,又察觉到能量异常,循着探测器冲了过来!
她的出现,成了压垮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蚀界图案猩红光芒大盛,一股更强的精神冲击混合着诱惑低语,猛地袭向刚冲进竹林的苏晓!
苏晓虽修炼呼吸法,精神力却远未凝练,被这冲击撞个正着,顿时闷哼踉跄,眼神瞬间迷茫!
“苏晓!”林清雪心头一紧,不得不分神运转真气,试图护住苏晓心神。
这一分心,对图案的压制骤减!猩红光芒暴涨,阴冷能量如同决堤洪水,眼看就要彻底爆发,将三人一并吞噬!
千钧一发!
楚瑶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伪装,到此为止了。
她不再隐藏。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璀璨夺目的能量光华。
她只是从竹丛后一步踏出。
这一步,看似寻常,却仿佛踏在了某种规则的节点上。时间与空间在她周身微微凝滞,那狂暴扩散的猩红光芒和精神冲击,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壁垒,在她身前三尺之外,骤然停滞,不得寸进!
她甚至没有看那图案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痛苦挣扎的沈雨薇和勉力支撑的林清雪、苏晓身上。
然后,她抬起手,对着那疯狂闪烁的图案,隔空虚虚一握。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效果。
那之前还顽固抵抗林清雪寒气、散发着恐怖波动的蚀界图案,就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的脆弱虫卵,连同其依附的假山石表层,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最细微的尘埃,簌簌飘落。
所有的阴冷能量、精神冲击、诱惑低语,在这一握之下,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竹林瞬间死寂。
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以及几人粗重惊愕的喘息。
苏晓晃了晃脑袋,茫然地看向四周:“刚、刚才……那红光呢?我怎么好像做了个噩梦?”
林清雪维持着出指的姿势,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假山石上那个凭空消失图案后留下的光滑切面,又猛地转向神色平静、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灰尘的楚瑶。她周身那浩瀚如海、深不可测的气息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一瞬间的绝对掌控与漠然,深深烙印在林清雪心中。
这不是巧合!绝不是!
沈雨薇也渐渐恢复,虚弱地瘫坐在地,看着消失的图案和平静的楚瑶,眼中充满了震撼、恐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楚瑶收回手,脸上依旧是那副平和的表情,甚至对着惊疑不定的林清雪和茫然的苏晓,微微笑了笑,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手与她无关。
“看来,这东西不怎么结实。”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评价一件劣质品。
苏晓虽然没完全搞懂状况,但看到楚瑶没事,图案也消失了,立刻松了口气,跑过来拉住楚瑶:“吓死我了!瑶瑶你没事吧?刚才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林清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她深深地看了楚瑶一眼,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审视,更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敬畏。她终于明白,为何检测水晶会对楚瑶毫无反应,为何凌老师会对她格外关注。
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女,体内蕴藏的力量,恐怕远超她的想象,甚至……可能超越了凌老师!
她没有点破,只是沉声道:“先把沈雨薇同学送医务室。这里的事,必须立刻报告凌老师。”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沈雨薇,语气严肃,“沈同学,你需要一个解释。”
沈雨薇低下头,双手紧攥衣角,身体微颤,依旧沉默。
楚瑶看着眼前的一幕,知道自己的伪装已经出现了裂痕。至少在林清雪这里,她不再是一个完全的“普通人”了。
不过,她并不十分在意。只要她不想,没人能真正看透她。只是,以后在林清雪面前,或许不需要再那么刻意地“柔弱”了。
夕阳彻底沉没,暮色四合,竹林幽暗。
楚瑶在苏晓的陪伴下,跟着林清雪和沉默的沈雨薇,离开了这片刚刚见证了她冰山一角力量的竹林。
风暴的序幕,似乎由她亲手掀开了一角。而这场戏,看来要朝着一个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