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都沉浸在即将获得粮食的喜悦中时，异变突生。
一股弥漫的瘴气突然在刚刚那个兔耳少女的脚下弥漫，周身缠绕的、如有生命的粘稠墨绿色气体环绕在她的周围。
“啊！”
兔耳少女害怕的突然尖叫起来，随后那瘴气似乎随着她的声波四处扩散。
“大家退后！”
刚才的狼尾汉子塔瑟夫大喊着指挥道。
他们赶忙往后退，结果瑟蕾西娅看见伊莉雅此时呆愣着，一动不动，娇小的身躯颤抖着。
怎么会，一向骄傲强大的伊莉雅怎么会害怕魔族？
“快走！”
瑟蕾西娅一把拉住伊莉雅的手，带着伊莉雅向后跑去。但此时的伊莉雅却像是没有意识般，被随意拉撤着。
“三阶的腐毒魔。”
米菈边走边辨认道，这也是瑟蕾西娅第一次听说这个世界还有等级划分。“奇怪，中心城市怎么会有这种生物。”
……
瑟蕾西娅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可伊莉雅却像坠入了冰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
她的视线死死黏在那团翻涌的墨绿色瘴气上，瞳孔里倒映着的，不是眼前惊慌失措的兔耳少女，而是上一世那片被血色浸透的战场——
残阳如血，断裂的人族战旗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她蜷缩在父亲的盔甲后面，指尖抠进冰冷的泥土里，眼睁睁看着魔族的铁蹄踏碎防线。
腐毒魔的触手裹挟着瘴气，洞穿士兵的胸膛，那些鲜活的躯体在墨绿雾气里迅速发黑腐烂，连骨骼都被蚀成了粉末。
蝠翼夜魔掠过天际，尖利的爪牙撕开逃兵的喉咙，血珠溅在她的脸颊上，滚烫又腥涩；炎狱鬼浑身覆盖着熔岩鳞片，抬手便是一片赤红火海，将哀嚎的伤兵与残破的营帐一同吞噬，空气中飘着烧焦的皮肉。
她听见魔族的狞笑，听见人族的惨叫，听见父亲嘶哑地喊着“活下去”，然后被一头巨角魔将的战斧劈成两半，温热的血溅了她满脸。
“伊莉雅！伊莉雅！”
瑟蕾西娅的呼喊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模糊不清。
伊莉雅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细碎的磕碰声。
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砸在瑟蕾西娅的手背上，滚烫得灼人。
腰间的圣剑硌着她的侧腰，那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遗物，可此刻她连抬手握住剑柄的力气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战场上的惨叫与腐臭，那股绝望的窒息感，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瘴气还在扩散，狼尾汉子的怒吼声、兔耳少女的哭喊声、米菈冷静的分析声交织在一起，可伊莉雅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只能任由瑟蕾西娅拉着她跑，身后的墨绿色雾气，像是一只穷追不舍的手，随时要将她拖回那个地狱般的战场。
终于快靠近前方的富人区，那瘴气似乎有意识地般，退回在了原地。
众人终于叹了口气，但瘴气的此刻行为却无疑说明了什么。
此刻的平民窟被浓浓的瘴气笼罩着，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瑟蕾西娅看向了身后吓得瘫软在地上的设卡卫兵。
拿出两个银币扔在他面前大摇大摆地进了富人区。
看着身后的已为数不多的众人，紧盯的目光让她感到不自在。
“你们说过要保护我们的！我的妈妈留在里面了！”
一个猫型小孩大声突然哭喊，于是收获了越来越多的抱怨。
“教廷的人怎么什么也不干，只会跑？！”
“这样没用的人跟着有什么用？”
身边众人的谩骂像潮水一般，向瑟蕾西娅疯狂涌来，她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默默地接受着谩骂。
“大家先不要骂了，”塔瑟夫站了出来，他还算比较理性的人。“我知道城东有个废弃工厂，贵族还未将其利用，我先带大家过去调整一下。”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瑟蕾西娅她们一眼：“你们作为教廷，相信你们不会处理不好。”
瑟蕾西娅顿时感觉脸色羞红，尴尬地无地自容。
待他们走后，瑟蕾西娅才看向此时呆滞身体轻颤着的伊莉雅。
“伊莉雅，你怎么……”
瑟蕾西娅刚要询问，伊莉雅突然“啊”地一声，回过了神。
“我没事，不用管我！”伊莉雅有些慌乱地甩开瑟蕾西娅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烧得通红。
她别过脸，不敢去看瑟蕾西娅担忧的眼神，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强硬：“不过是一点瘴气而已，我怎么可能会怕？”
可话音刚落，那股浸骨的寒意又顺着脊椎爬上来，父亲被巨角魔将劈成两半的画面再次在眼前炸开，她的肩膀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该死。”
伊莉雅在心里狠狠咒骂自己。
这些年她没日没夜地挥舞圣剑，将体能与剑术练到教廷里的顶尖水平，她以为自己早已将那些噩梦碾碎，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力量，能护住身边的人，能不再像上一世那样，只能蜷缩在泥土里看着至亲惨死。
可刚才，当墨绿色的瘴气漫开的那一刻，她所有的骄傲与底气都碎得一塌糊涂。
她像个懦夫一样，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瑟蕾西娅拉着逃跑，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平民窟里还有那么多人，那个哭着喊妈妈的猫型小孩，还有塔瑟夫他们信任的眼神……这些念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让她既羞愧又愤怒，愤怒那些魔族的残忍，更痛恨自己的不堪一击。
“啰嗦什么，”她猛地攥紧腰间的圣剑剑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些，语气却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别扭，“还不快走？难道要在这里等着魔族追过来吗？”只是那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翻涌的愧疚与不甘。
“伊莉雅大人，您……”
米菈也有些不忍地看着此时装作无事的伊莉雅，又看向瑟蕾西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