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蕾西娅没有戳破她的逞强,只是默默捡起刚才慌乱中掉落的斗篷,轻轻披在伊莉雅还在发抖的肩上。
布料带着阳光残留的温度,熨帖地裹住那片冰凉的脊背。
伊莉雅的身体猛地一僵,攥着剑柄的手指更用力了,指节泛出青白,却没再像往常一样挥开她的手,只是别着脸,声音低哑得像含着沙:“多,多此一举,我不冷。”
瑟蕾西娅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侧。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对早八的恐惧˃ ˄ ˂̥̥ 。
于是她目光落在远处被瘴气吞噬的贫民窟方向,轻声道:“每个人都有都有自己的软肋,没事的伊莉雅,幸好刚刚拉住你了。”
伊莉雅的睫毛狠狠一颤,耳根的红意蔓延到脖颈。
她想起刚才掌心传来的温度,想起瑟蕾西娅焦急的呼喊,想起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她拖着跑,那些狼狈的、不堪的画面,本该让她恼羞成怒,此刻却奇异地堵在喉咙里,连一句嘲讽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一直瞧不起瑟蕾西娅的温和,觉得那是软弱,是没经历过真正炼狱的天真。
她总觉得,只有自己的剑,自己的狠戾,才能将爱尔达重新站起的唯一依仗。
可刚才,在她被噩梦攫住,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是这个她瞧不起的、总是带着天真的圣女,牢牢攥着她的手,把她从那个地狱里拽了出来。
似乎,她也不是那么惹人嫌?
“……笨死了,”伊莉雅突然憋出一句,声音别扭得厉害,却没了往日的尖刻,“跑的时候不知道快点?要是被瘴气沾到,我可不会救你。”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明明是想道谢的,怎么说出来又是这副样子。
她窘迫地抿紧唇,余光瞥见瑟蕾西娅弯起的嘴角,耳根烧得更烫,猛地转身往前走:“走、走了!去那个废弃工厂,要是塔瑟夫他们出了什么事,有你好受的!”
她的脚步迈得又快又急,却刻意放慢了速度,等着身后的人跟上来。
阳光落在她攥着圣剑的手上,那只曾经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手,此刻却稳稳地握着剑柄,掌心沁出的薄汗,一半是后怕,一半是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感激。
瑟蕾西娅看着她别扭的背影,轻轻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
风掠过两人的衣角,带来远处瘴气淡淡的腐臭味,却再也没让伊莉雅的脚步有半分停滞。
……
“照你这么说,这是扎尔顿做的局?”
现在作为亚人们的领袖,塔瑟夫望向伊莉雅。
“对,让这些人与魔族勾搭上,是我的失职。”伊莉雅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别忘了,腐毒魔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咱们刚达成协议,就遭受了袭击。扎尔顿为了把矛盾重新转移到教廷身上,可真是煞费苦心,这应是蓄谋已久。”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将他推翻?”塔瑟夫望向一些不小心沾染瘴气的人们,此刻正在高热、皮肤溃烂。“那他们怎么办?”
“你来!”
伊莉雅看向瑟蕾西娅。
“我?” 瑟蕾西娅有些不知所措,“我只会那些低级的治愈魔法,估计没啥用吧……”
“你难道忘了么,你身为圣女,治愈魔法自动携带神圣属性,腐毒魔的瘴气属于生命掠夺的诅咒,你可以净化他们。”
伊莉雅表现地很无可奈何,扶额看向茫然的瑟蕾西娅。
“啊对对,”瑟蕾西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忙对着周围的人使用自己记忆中熟知的治愈魔法。
伊莉雅虽感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圣洁的白光自瑟蕾西娅掌心漾开,落在那些被瘴气侵蚀的人身上。
溃烂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收口,高热带来的潮红渐渐褪去,痛苦的呻吟声也弱了下去。
伊莉雅抱臂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瑟蕾西娅忙碌的身影上,眉头却微微蹙着。
她记得教廷典籍里写过,圣女的神圣治愈术,对魔族诅咒的净化效果极强,可瑟蕾西娅施法时的手势生涩得很,咒语念得断断续续,像是在硬背口诀。
“喂,”她忍不住出声,语气里带着点嫌弃,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提点,“咒语语速放慢半拍,手势别晃,你是在甩手帕还是在施法?”
瑟蕾西娅手一抖,白光晃了晃,差点断了施法。她回头瞪了伊莉雅一眼,小声抱怨:“我本来就不太熟练嘛。”
伊莉雅嗤了一声,别过脸,耳根却悄悄泛红。
她嘴上说着嫌弃,脚步却不自觉地挪到瑟蕾西娅身侧,在她下一次念错咒语时,极轻地补了半句正确的尾音。
声音不大,刚好够瑟蕾西娅听见。
塔瑟夫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他转头吩咐手下清点人数,安排伤员休息,没去打扰这两个姑娘之间的微妙气氛。
待最后一个人身上的瘴气被净化干净,瑟蕾西娅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
她刚转过身,就看见伊莉雅递过来的水囊。
“笨手笨脚的,”伊莉雅别着脸,语气依旧别扭,“喝口水,别一会儿没被魔族打倒,先渴死了。回教廷得赶紧给我多练习练习魔法了。”
瑟蕾西娅接过水囊,指尖不小心碰到伊莉雅的手,对方像触电般缩回手,耳根红得更厉害了。她忍不住笑出声:“谢谢。”
“谁要你谢……”伊莉雅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转身走向废弃工厂的仓库,“赶紧收拾一下,扎尔顿那边肯定还有后手,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瑟蕾西娅轻笑着看着有些仓皇而逃的伊莉雅,顿时感觉,不禁发现,平日里冰冷的她,还有这么傲娇的一面嘛。
夕阳的余晖透过工厂的破洞洒进来,给满地的尘埃镀上一层暖金。
瑟蕾西娅望着伊莉雅略显仓促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水囊的温度,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远处,塔瑟夫正和亚人们低声商议着什么,空气里的瘴气消散殆尽,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新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