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愧疚与执念在胸腔里撕扯：“虽然说，这是先辈的制度，但时代是变的，腐朽的制度难道要一直持续到亚人们真的奋起反抗？”
这句话让父亲的身体猛地一僵，锐利的目光黯淡了几分，拍在桌面的手也缓缓收了回去。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映着父女俩僵持的身影。
伊莉雅看着父亲鬓角的银丝，喉咙发紧，语气软了下来，却依旧带着执拗：“我承认，动用三成资产是冲动了。可瑟蕾西娅不一样，她是真的想改变这一切——她之前确实无所事事，但她真的有所改变，她知道……”
“够了。”父亲打断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够了。”父亲打断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从未对谁这般上心，更别说那个从前只会躲在神殿里、连祷告都心不在焉的圣女。”
伊莉雅的指尖微微一颤，记忆突然翻涌——上一世初见瑟蕾西娅时，她还嫌这人空有圣女之名，整日游手好闲，连教廷的规矩都懒得守，活脱脱一个被宠坏的娇小姐，每次遇见，她都忍不住冷着脸训上几句，心里更是厌烦得紧。
可这一世，她亲眼看见瑟蕾西娅脱下华服，穿着粗布衣裙站在北境的寒风里，为了素不相识的亚人孩童，敢直面贵族的马车和鞭子；看见她攥着皱巴巴的面饼，分给饿得发昏的流民，自己却饿着肚子说不饿；看见她明明怕得发抖，却还是挺直脊背，喊出“人生而平等”的话。
那些细碎的画面，一点点撬开了她心里固有的偏见。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攥紧时的刺痛，声音轻了些，却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从前我确实讨厌她，觉得她娇气、任性，不配做圣女。可这次去北境，我亲眼看见她的改变——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想为那些受苦的人做些什么。”
“嗯，”父亲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他放下揉着眉心的手，抬眼看向伊莉雅，目光里的锐利早已褪去，只剩下岁月沉淀的温和。
他缓步走到伊莉雅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真心假意没见过？你这孩子，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但你从来不会拿家族的未来开玩笑，更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赌上这么多。”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伊莉雅泛红的眼角，语气里添了几分叹息：“你那次回来，性格变了如此之多。突然扛起全国这么重的担子，我当时就相信你肯定有自己的苦衷。这次你肯为了一个人的改变，放下从前一直以来的偏见，就说明她真的值得你这般相待。”
父亲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家族的三成资产，确实不是小数目，但比起我女儿的心意，比起你想守护的东西，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了。”他看着伊莉雅震惊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我相信你，就像从前你每次闯祸，我都相信你能自己收拾好烂摊子一样。”
伊莉雅怔怔地看着父亲，眼眶倏地一热，那些憋了许久的委屈、愧疚和茫然，瞬间翻涌上来。
她咬着下唇，硬是把快要溢出的湿意逼了回去，肩膀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父亲看着她这副强撑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拂过她泛红的眼角，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却藏着心疼：“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就憋着，眼里藏不住事。”
伊莉雅深吸一口气，抬手拭去眼角未干的湿意，转身时脊背已挺得笔直，眼底只剩不容动摇的坚定。
她没有立刻去城中心，反而先去了瑟蕾西娅的寝宫。彼时少女正趴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呆，银白的发丝垂落肩头，听见脚步声才回过头，冰蓝色的眼睛亮了亮：“伊莉雅？你怎么来了？”
伊莉雅走到她面前，语气是难得的柔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跟我来。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瑟蕾西娅愣了愣，还是乖乖跟上她的脚步，一路被引到中央广场的高台后。
朝阳正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台下早已挤满了人，贵族们的马车停在两侧，流民与亚人奴隶缩在最外围，眼神里满是忐忑与不安。
伊莉雅站在阴影里，替瑟蕾西娅理了理微乱的裙摆，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耳尖悄悄泛红，嘴上却依旧是那副硬邦邦的语气：“等会儿，你站到台上去，把废除亚人奴隶制的法令念出来。”
“我？”瑟蕾西娅猛地睁大了眼，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可是……我怕我说不好，那些贵族会不会……”
“有我在。”伊莉雅打断她，目光落在她慌乱的脸上，语气里多了几分安抚，“你不是一直想让亚人获得平等吗？这是你应该去做的。”
她将一份写好的法令塞进瑟蕾西娅手里，又把象征圣女权柄的权杖递到她掌心，声音低沉而有力：“去吧。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瑟蕾西娅攥着温热的法令，看着伊莉雅眼底的笃定，心里的慌乱渐渐褪去。她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高台。
阳光落在她身上，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晕。
台下的喧闹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往日里被认为娇憨无用的圣女身上。
不是真的要要讲啊！
瑟蕾西娅不禁想到了她上辈子唯一一次像这样的高光时刻还是自己开学时站在全班面前的自我介绍。
但似乎隐约间，伊莉雅督促的目光传来。
瑟蕾西娅只好握紧权杖，展开法令，清冽的像念课文般的声音透过魔法扩音法阵，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今日，我以教廷圣女之名，在此宣布——自此刻起，伊莉雅家族所有领地内，废除亚人奴隶制！所有亚人奴隶，即刻恢复自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