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连尘埃都凝滞在半空，鸦雀无声的寂静蔓延过每一寸角落。
这死寂持续太久。
以至于瑟蕾西娅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
难道真的是自己读地太像人机了，群众不买单？
不是，就是自己真的，的确，确实不会读吧，但……
“感谢圣女殿下！！”
不知是谁先爆发出一声哽咽的欢呼，像一颗火星落进了干柴堆。
下一秒，排山倒海的声浪掀翻了整个大厅。
无数双手高高举起，破旧的头巾、染血的围裙、磨破的麻布在风中猎猎作响，亚人们相拥而泣，振臂高呼，连孩童都被这股炽热的浪潮裹挟着，扯着嗓子喊出不成调的口号。
瑟蕾西娅站在喧嚣中央，看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看着那些曾被绝望淹没的脸庞此刻绽出灼人的光，感受到一丝骄傲的同时内心里也五味杂陈。
五味杂陈是因为自己当时所作出的行动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真心实意地为亚人们着想。
她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激动，而是那排山倒海的欢呼撞进耳膜时，心底翻涌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借着“圣女”的名头，何曾想过，一时的冲动，竟真的成了这些亚人眼中的救赎。
亚人们世世代代都做不到的事，她却只需一张口，便能做到，多么的讽刺。
风卷着欢呼的声浪撞在雕花廊柱上，嗡嗡的回响震得瑟蕾西娅耳膜发疼。
她正低着头，盯着裙摆上绣歪的金线出神，肩头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伊莉雅。
“啧，”对方的声音里带着点嫌弃的调子，尾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站在这里摆什么苦瓜脸？瞧他们多高兴啊！”
瑟蕾西娅猛地抬头，撞进伊莉雅那双带着点促狭的眼睛里。对方双手抱臂，下巴微扬，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傲娇模样，偏偏耳尖却悄悄泛红。
“我……”瑟蕾西娅张了张嘴，愧疚又一次涌上来，“我只是觉得，我根本不配他们这样……”
“闭嘴。”伊莉雅打断她，语气硬邦邦的，却伸手替她拂去了肩头的一点灰尘，动作别扭又温柔，“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至少现在，他们需要你这个‘圣女’。”
她顿了顿，别开脸，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口是心非的别扭，“……而且，有我盯着你，你也别想半途而废。”
瑟蕾西娅看着她故作冷漠的侧脸，看着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忽然就笑了。
心底的愧疚好像被这傲娇的安慰抚平了些，连带着那些沉甸甸的情绪，也轻了几分。
“圣女殿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瑟蕾西娅的耳边响起。
瑟蕾西娅转头一看，是艾洛温，艾洛温把脸埋在垂落的金色发梢里，耷拉着的尖耳朵丝毫遮不住她浑身的局促。
她身后跟着的是很多和她一样的亚人奴隶。
瑟蕾西娅的笑僵在嘴角，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
艾洛温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攥着亚麻衣角的手猛地收紧，那双总爱倔强扬起的尖耳朵此刻贴得紧紧的，金色发梢垂下来遮住泛红的眼尾。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深深鞠了躬，身后的亚人们也跟着齐齐俯身，破旧的麻布衣衫摩擦着地面，发出细碎却坚定的声响。
“对不起，圣女殿下。”艾洛温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字字清晰，“我之前……我之前被偏见蒙了心，觉得您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没两样，觉得您的宣言不过是一场虚伪的把戏。”
她又鞠了一躬，金色的发丝散落开来，“是我错了。您给了我们从未有过的希望，您是亚人真正的救赎。”
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后的亚人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得廊柱都微微发颤：“愿追随圣女殿下！生死不悔！”
艾洛温直起身，金色的发梢垂落肩头，那双尖耳朵还微微发颤，眼神里却满是不容置疑的赤诚：“我艾洛温，愿带领所有亚人同胞，誓死追随殿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身后的呼喊声浪一层高过一层，黑压压的亚人们俯身 不起，像是要将毕生的信任都托付在她脚下。
瑟蕾西娅彻底慌了。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指尖攥得发白，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何曾被这样沉甸甸的目光包围过？何曾被这样滚烫的誓言簇拥过？
那些欢呼和追随像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眼底漫上一层无措的慌，连脚步都有些发软。
“啧，”伊莉雅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站到瑟蕾西娅身侧，替她挡去了大半的视线，她双手抱臂，下巴微扬，那副冰冷的模样里带着几分镇场的笃定，“都起来吧。”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莫名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此起彼伏的高呼。
“她性子软，经不住你们这么大阵仗。”伊莉雅斜睨了瑟蕾西娅一眼，语气里带着点嫌弃，尾音却藏着维护，“真想追随，就别光说漂亮话。往后踏踏实实做事，别给她添麻烦，就是最好的效忠了。”
瑟蕾西娅侧头看着伊莉雅挺直的背影，心头那股惶惶不安，竟奇异地平复了几分。
但看见伊莉雅矮小，却又强装高冷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伊莉雅听到那声笑，耳尖“腾”地一下就红透了，猛地转头瞪向瑟蕾西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羞恼，连带着抱臂的动作都僵硬了几分。
“笑什么笑！”她的声音拔高了些许，却没什么威慑力，反而透着点恼羞成怒的味道，“没见过有人替你解围？”
说着，她还刻意挺了挺脊背，试图让自己的身形看起来更有气势些，可那略显娇小的个头，配上这副炸毛似的模样，非但没半分高冷，反倒透着几分可爱。
亚人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原本肃穆的气氛瞬间松快下来。有人忍不住喊道：“圣女殿下，您身边这位大人，真是面冷心热啊！”
伊莉雅的脸更红了，狠狠剜了瑟蕾西娅一眼，别过脸去，闷声道：“多嘴。” 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耳尖，却泄露了她根本没生气的事实。
在众人欢笑之余，一双阴翳的眼睛藏匿与黑暗之中，默默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
“魔王大人果然说的没错，人族的圣女果然跟之前不一样了。”
那双藏在廊柱阴影里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翻涌着与这欢腾场面格格不入的冷意。
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阴恻恻的玩味：“不过，又有什么用呢？教廷里……”
声音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遮掩。
她缓缓后退，身影没入更深的黑暗里，只留下一道轻飘飘的话音，消散在喧闹的风里：“等着吧，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