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禾扶着廊柱站稳,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捏碎药碗的凉意。陈姨娘带着苏甜立在院门口,珠翠环绕的身影与这破败寒院格格不入,像两只误入鸡窝的孔雀,满眼皆是轻蔑。
“哟,四妹妹这是醒了?”陈姨娘捏着绢帕捂嘴轻笑,眼角细纹里藏着显而易见的算计,“也是,再不吃药,真要去见你那早逝的娘了,到时候老爷怕是连滴泪都不会掉呢。”
苏甜躲在陈姨娘身后,怯生生探出头,手里却把玩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那是原主生母留下的遗物,上次被苏各甜哭着索要,苏宏远眼皮都没抬便赏了她。
“姐姐别怪姨娘,”苏甜声音软糯,字句却如针尖般扎人,“姨娘也是担心你。方才太医来看过,说你身子弱,得好好补着。只是府里的人参都给我补身子了,姐姐……就先喝点稀粥吧?”
苏砚禾看着这对母女一唱一和,胃里一阵翻涌。原主便是被她们用所谓的“补药”慢慢磋磨,再加上风寒入体,才一命呜呼。如今换了她这个中西医博士,还想故技重施?
“稀粥就不必了。”苏砚禾缓缓抬手,露出手腕上青紫的针痕,那是陈姨娘昨夜“强行喂药”留下的印记,“倒是姨娘带来的‘好药’,我怕消受不起。毕竟……这药里掺了寒凉的滑石粉,对风寒初愈的人来说,跟毒药没两样。”
陈姨娘脸色微变:“四妹妹胡说什么?那可是上好的感冒药!”
“哦?”苏砚禾挑眉,缓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如手术刀般锐利,“那敢问姨娘,这药是谁煎的?火候如何?药材是否新鲜?我瞧着药渣里的麻黄都发了霉,怕是放了半年的陈货吧?”
她语速极快,句句不离药理,竟让陈姨娘一时语塞。苏甜见状,立刻红了眼眶:“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姨娘?姨娘为了你的病,亲自守在药炉边熬了两个时辰呢……”
“是吗?”苏砚禾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指尖快如闪电般点在苏各甜的腕脉上。小姑娘吓得尖叫,陈姨娘慌忙去拦,却被苏砚禾侧身避开。
“庶妹近日是不是总觉得心口发闷,夜里盗汗?”苏砚禾松开手,语气平淡,“那支赤金步摇虽好看,可惜鎏金里掺了铅,戴久了可是会中毒的。”
苏甜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步摇。她近来确实总觉不适,太医也查不出缘由,没想到竟被苏砚禾一语说中。
陈姨娘又惊又怒:“你个小贱人!竟敢咒甜甜!”说着便要扑上来打。
“谁敢动我妹妹?”
一声厉喝从院外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只见一个身着藏青锦袍的男子大步流星走进来,面容冷峻,眼神如冰——正是二哥苏宇,现任大理寺卿。
他刚从衙门回来,一听说四妹醒了,便直奔寒院,恰好撞见陈姨娘要动手。
“二……二少爷?”陈姨娘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拉着苏各甜跪下,“我们就是来看看四小姐,没别的意思……”
苏宇没看她们,径直走到苏砚禾面前,见她脸色苍白,手腕上还有针痕,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她们欺负你了?”
苏砚禾摇摇头,声音虽弱却清晰:“二哥,我没事。只是陈姨娘的药,我不敢喝。”
苏宇何等精明,一看便知其中有猫腻。他冷冷扫向地上的母女:“府里的药材,何时轮到一个姨娘做主?从今日起,四小姐的饮食汤药,由我亲自派人送来。谁敢再插手,休怪我把她拖去大理寺问话!”
大理寺专审刑狱,这话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陈姨娘吓得瑟瑟发抖,拉着苏各甜连滚带爬地跑了。
苏宇这才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三哥让我带给你的补血丸,他值夜班走不开,让你先吃着,明日一早就来看你。”
苏砚禾接过瓷瓶,入手温热。这才是家人的温度——不像那个名义上的爹,眼里只有庶女和小妾。
“多谢二哥。”
“跟二哥客气什么。”苏宇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是我们没护好你。你放心,有大哥二哥三哥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他又叮嘱了几句,才匆匆离去。大理寺还有一堆案子等着他处理。
苏砚禾看着手中的瓷瓶,心中暖意渐生。三个哥哥,就是她在这深宅里的底气。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老仆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走进来,是原主生母留下的陪房张妈。
“小姐,快趁热吃吧。这是二少爷刚让人送来的。”张妈抹着眼泪,“您可算醒了,再不然,老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砚禾接过粥碗,温热的触感熨帖了冰凉的指尖。她舀起一勺,慢慢咽下。这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尝到真正温暖的味道。
“张妈,”她放下粥碗,眼神坚定,“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任人欺负了。陈姨娘和苏各甜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张妈一愣,看着自家小姐眼中从未有过的锐利光芒,突然觉得,眼前的四小姐,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寒院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映着苏砚禾沉静的侧脸。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只要有三个哥哥撑腰,有自己这身医术傍身,这苏府的浑水,她趟定了。
至于那个偏心的爹和恶毒的妾室庶妹……等着吧,她苏砚禾,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