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王朝的皇宫御花园,正值秋菊盛放,万紫千红铺展成一片锦绣。皇帝设宴赏菊,文武百官携家眷赴宴,衣香鬓影与花香交织,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
苏砚禾跟在三个哥哥身后,一身月白襦裙,素面朝天,与周围环佩叮当的贵女们相比,显得格外素净。大哥苏轩一身铠甲未卸,刚从军营赶来,眉宇间带着杀伐之气;二哥苏宇穿着官服,面色冷峻;三哥苏辞提着药箱,温文尔雅。三人将苏砚禾护在中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周围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
“四妹妹别怕,有哥哥在。”苏辞低声安抚,他知道妹妹在府中受了不少委屈,怕她在这种场合怯场。
苏砚禾淡淡一笑:“三哥放心,我没事。”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很快就锁定了几个“熟人”江云舟站在不远处,频频朝她看来,眼神复杂;苏甜则穿着一身艳俗的红裙,正围着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女献殷勤,看到苏砚禾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而在主位附近,九王爷萧景渊一袭玄色锦袍,正与几位王爷低语,侧脸线条冷硬,察觉到她的目光时,微微抬眼,朝她极淡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声传来,众人纷纷侧目。只见大公主萧昭阳款款走来,她身着明黄宫装,头戴凤钗,气势逼人,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径直走到苏砚禾面前。
“你就是苏国师的四女儿,苏砚禾?”萧昭阳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本宫倒是常听人提起你,说你是个不通文墨、不学无术的草包,连字都认不全?”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窃笑,苏甜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公主有所不知,我四姐姐整日在院子里摆弄那些野草,哪里有功夫读书识字呀。”
江云舟皱了皱眉,想上前说句话,却被萧昭阳一个眼神制止了。
苏砚禾抬眸,直视着萧昭阳:“公主听谁说的?不妨叫出来,我与她辩一辩。”
“哦?你还敢顶嘴?”萧昭阳挑眉,显然没料到这个传闻中的草包竟如此镇定,“看来是有人把你夸得太狠了。今日既是百花宴,不如我们比一比?就比诗词歌赋,再比一曲乐器,若是你输了,便自认草包,从此在京中贵女面前抬不起头;若是你赢了,本宫便向你赔罪。”
这话说得极绝,明摆着要让苏砚禾难堪。苏轩脸色一沉,刚要发作,却被苏砚禾按住了手。
“好啊。”苏砚禾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我有个条件,若是我赢了,不仅要公主赔罪,还要苏甜和那些说我坏话的人,当众向我道歉。”
萧昭阳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心中冷笑,只当她是破罐子破摔:“一言为定!”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等着看这场好戏。苏宏远站在人群后,脸色铁青。他本就不希望这个嫡女出现在宴会上,如今竟还敢跟大公主打赌,简直是丢人现眼!
“既然比诗词,便以这满园秋菊为题吧。”萧昭阳率先开口,略一沉吟,便吟道:“金英缀露迎寒绽,玉骨凌霜傲晚晴。莫道秋光多肃杀,东篱自有暗香盈。”
诗句工整,意境尚可,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喝彩声。萧昭阳得意地看向苏砚禾:“该你了。”
苏砚禾缓步走到一株盛放的墨菊前,语气平淡地开口,吟的却是黄巢的《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短短四句,气势磅礴,将秋菊的霸气写得淋漓尽致,与萧昭阳的小家子气相比,高下立判。满场寂静,连皇帝都抚掌赞叹:“好一个‘满城尽带黄金甲’!苏四小姐好才情!”
萧昭阳脸色一白,强辩道:“不过是些狂言罢了,算不得什么!接下来比乐器,就用古筝,谁弹得好,大家自有公论!”
她不信这个草包还能在乐器上胜过自己——她自幼学筝,宫中乐师都赞她技艺精湛。
宫女很快搬来两架古筝。萧昭阳深吸一口气,拨动琴弦,弹奏的是一曲《平沙落雁》,指法娴熟,琴声悠扬,确实有几分功底。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萧昭阳挑衅地看着苏砚禾:“该你了。”
苏砚禾走到古筝前坐下,手指轻抚琴弦,众人都以为她要弹些风花雪月的曲子,谁知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骤然发力。
急促而激昂的旋律猛地爆发出来,如金戈铁马,似战鼓雷鸣,正是那首充满力量的《将军令》!
她的指法快如闪电,时而重若千钧,时而轻如流水,将战场的肃杀、将士的豪情演绎得淋漓尽致。苏轩听得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了浴血奋战的边关;萧景渊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曲子的气势,竟不像出自女子之手。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满场震撼,竟无人敢先出声。
“这……这是什么曲子?竟如此霸气!”有皇子忍不住问道。
苏砚禾尚未答话,萧昭阳却尖叫道:“这曲子如此粗野,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你耍赖!”
“粗野?”苏砚禾挑眉,“公主可知,边关将士听到此曲,能忘却伤痛,奋勇杀敌?比起那些靡靡之音,这曲子不知高尚多少。若是公主觉得不够‘雅’,我再弹一首便是。”
她指尖再动,这次的旋律却变得温柔而深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眷恋与坚定。那旋律流转间,似有故土的风拂过,似有家国的重量沉淀,虽无激昂之调,却自有千钧之力,听得人心中一暖,又隐隐泛着酸涩。
萧景渊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心中仿佛装着一片广阔的天地,那是一种他从未在旁人眼中见过的、对“根”的执念。
一曲弹完,连皇帝都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长叹一声:“好一曲深情之音!苏四小姐,你这曲子,弹到了朕的心坎里。”
萧昭阳彻底傻眼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输给一个“草包”。
“公主,”苏砚禾站起身,目光清亮,“现在,该履行赌约了。”
萧昭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咬着牙道:“是本宫有眼无珠,苏四小姐,对不起。”
苏砚禾转向苏甜和那些刚才嘲笑她的贵女:“还有你们。”
苏甜哪里敢违逆,哭哭啼啼地说了声“对不起”,其他贵女也纷纷低头道歉。江云舟看着苏砚禾挺直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悔恨他从未想过,自己退婚的,竟是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
苏轩、苏宇、苏辞三人看着妹妹,眼中满是骄傲。苏宏远站在远处,脸色复杂,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惊。
萧景渊走到苏砚禾身边,端着酒杯,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苏四小姐好技艺。尤其是那首《将军令》,很对本王的胃口。”
“王爷过奖。”苏砚禾淡淡颔首。
“改日本王府中设宴,不知苏四小姐肯不肯赏光,再弹一曲?”萧景渊的邀请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砚禾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微微一笑:“若王爷不弃,荣幸之至。”
百花宴还在继续,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砚禾身上。这个曾经被视为草包的国师嫡女,以一首诗、两支曲,惊艳了整个皇宫,也让所有人都明白 苏砚禾,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苏砚禾端着一杯酒,看着满园秋色,心中豪情顿生。什么草包,什么不学无术?在跨越时空的学识与底气面前,这些偏见,终将烟消云散。
她抬起头,望向皇宫深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这大兴王朝的舞台,才刚刚为她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