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荒唐婚事，暗许心期（下）
萧景渊离开后，寒院的灯亮到了深夜。苏砚禾坐在灯下，将那枚心形白石摩挲得温热。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小姐，九王爷会有办法的吧？”张妈端来夜宵，语气里满是期盼。这些日子，她早已将萧景渊视作小姐的“靠山”。
“嗯。”苏砚禾点头，却没什么底气。西伯候府是开国勋贵，根基深厚，连皇帝都要给几分薄面，萧景渊就算权势再大，想拦下这门婚事，怕是也不容易。
更让她在意的是萧景渊离开时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的怒意太过炽热，几乎要将人灼伤。他是为了她吗？这份在意，又究竟是出于朋友之谊，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敢深想，只能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困境。苏宏远既已答应楚家，必然会尽快定下婚期，甚至可能限制她的自由，防止她逃跑。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张妈，帮我找些雄黄和朱砂来。”苏砚禾突然开口。
“小姐要这个做什么？”张妈疑惑道。雄黄驱蛇，朱砂辟邪，都是寻常人家端午才会用到的东西。
“有用。”苏砚禾没多解释。她记得医书里记载，南疆有一种奇毒，遇雄黄会发作，症状酷似中邪，而楚家那位三公子楚珩，恰好中过南疆的毒。若真到了万不得已，她不介意用些“手段”，让楚家主动退婚。
次日一早，苏宏远果然派人送来嫁衣的图样，勒令她三日内选定款式，还派了两个婆子守在寒院门口，美其名曰“伺候”，实则是监视。
苏砚禾懒得理会，只专心研究草药。傍晚时分，苏轩和苏宇回来了，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父亲铁了心要把你嫁过去，我们劝了半天，他根本听不进去。”苏轩沉声道，语气里满是自责，“大哥没用，护不住你。”
“不关大哥的事。”苏砚禾安慰道，“是他利欲熏心，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苏宇皱眉：“我查到些西伯候府的消息，据说那位三公子不仅中了毒，还性情暴戾，府里的丫鬟婆子，已经被他折磨死好几个了。”
张妈吓得捂住嘴：“天哪，这哪是嫁人，是去送死啊！”
苏砚禾心中一凛，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楚家根本不是冲喜，是想让她去殉葬！
“我去找九王爷！”苏轩起身就要走，却被苏砚禾拉住。
“大哥，别去。”她摇头，“我们不能总依赖王爷。再说，他未必愿意为了我，与西伯候府为敌。”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隐隐盼着，萧景渊能像昨日说的那样，真的带来转机。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四小姐，大公子，二公子，九王爷派人来了！”
苏砚禾心中一动，跟着哥哥们走出院子，只见萧景渊的贴身侍卫捧着一个锦盒，站在寒院门口，身后跟着几个太医。
“苏四小姐，我家王爷说，听闻您近日忧思过度，身子不适，特请太医院的院判来给您瞧病。”侍卫说着，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千年人参，还有几包珍稀药材，“这些是王爷给您补身子的。”
太医们立刻上前，给苏砚禾诊脉。为首的院判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道：“四小姐确实有些肝气郁结，气血不足，需得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劳心费神，更不可受惊吓，否则……怕是会影响子嗣。”
这话看似平常，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旁边监视的婆子心上。影响子嗣？若苏砚禾真的生不出孩子，那冲喜还有什么意义？
侍卫仿佛没看到婆子们的脸色，继续道：“王爷还说，四小姐是他看重的朋友，若有人敢强迫四小姐做伤身体的事，就是不给王爷面子。西伯候府那边，王爷已经打过招呼了，婚嫁之事，需得等四小姐身子大安再说。”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点明了萧景渊的态度，又给了楚家台阶下，更让苏宏远派来的婆子不敢再放肆。
苏轩和苏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九王爷这招，真是高明。
送走太医和侍卫，苏砚禾回到房间，看着那支千年人参，心中五味杂陈。萧景渊果然出手了，而且用的是最稳妥的方式，既没与楚家正面冲突，又暂时保住了她。
“看来，九王爷是真的上心了。”苏宇笑道，“妹妹，或许你该好好想想，对王爷究竟是何心意。”
苏砚禾脸颊微红，避开哥哥的目光：“二哥别乱说，我与王爷只是朋友。”
“朋友？”苏宇挑眉，“哪个朋友会为你做到这份上？连太医院院判都能请来，还特意点明‘子嗣’之事，这分明是在替你挡婚。”
苏砚禾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与此同时，九王府书房里，萧景渊正听着侍卫的回报。
“王爷，西伯候府那边听说苏四小姐身子不适，影响子嗣，果然犹豫了，已经派人来询问婚期是否延后。”
“嗯。”萧景渊淡淡应着，指尖敲击着桌面，“继续盯着楚家，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动作。另外，把查到的楚珩折磨下人的证据，匿名送到大理寺。”
“是！”
侍卫退下后，萧景渊走到窗边，望着苏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禾禾，这只是暂时的，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精致的玉簪，簪头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雪灵芝—那是他特意让人打造的，想着等求娶她时，亲手为她戴上。
“禾禾，再等等我。”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最多一个月，我一定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有多在意你。”
他要的不仅是阻止这场荒唐的婚事，更是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她成为他唯一的妻。他早已想好了，婚后就把王府的药圃交给她打理，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他会陪她去黄山采药，去甘露寺看银杏，去北疆看望她的二哥；他会用一生一世来证明，他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从不是空话。
而苏府的寒院里，苏砚禾也对着那支千年人参，陷入了沉思。萧景渊的一次次相助，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早已在她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想起他在黄山的隐忍，在百花宴的维护，在甘露寺的温柔，在寒院外的坚定……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早已不是单纯的感激。
或许，她真的该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婚事被暂时搁置，苏宏远虽不满，却碍于萧景渊的面子，不敢再逼迫。陈姨娘和苏甜气得跳脚，却也无计可施。寒院终于恢复了平静，苏砚禾趁机调理身体，研究草药，偶尔会收到萧景渊派人送来的珍稀药材，或是关于西域奇药的书籍，两人虽不见面，却通过这些物件，维持着一种微妙的联系。
苏砚禾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楚家绝不会轻易放弃，苏宏远也不会善罢甘休。但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惶恐，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正在为她默默付出，正在为她扫清前路的障碍。
她摩挲着那枚心形白石，对着窗外的月光，轻声道：“萧景渊，我等你。”
这一次，她没有再压抑自己的心意。她愿意相信他，愿意等他。等他处理完那些纷扰，等他走到她面前，给她一个答案。
而这一个月的等待，对两人而言，既是煎熬，也是甜蜜的期盼。萧景渊在暗中加速布局，苏砚禾则在寒院里积蓄力量，他们都在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挣脱命运的束缚，奔向彼此。
夜色渐深，寒院的灯依旧亮着，像一颗坚定的星，在暗夜中闪烁。这场始于荒唐婚事的风波，不仅没有拆散他们，反而让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意，愈发清晰，愈发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