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可能会在哪？
莉亚左顾右盼，将魔杖紧握在胸前，杖尖随着她的目光扫过任何可能藏人的角落。
也许看还不够，她的喘息声太重了，她强迫自己降低呼吸的声音，努力听清屋内的每个细节。
仍旧毫无结果。
难道真的是用隐身魔法吗？以或者说，以凶手的实力，用穿墙术之类的法术，在她破门而入前，离开了密室，也不无可能。
然而无论是哪种结论都没法说服莉亚自己，那种被注视感，不但没有减弱，反而随着她搜寻无果而愈发强烈。
冷汗顺着握着魔杖的颤抖手腕滴落，她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就在她的神经几乎要崩断的刹那，她突然注意到了一个非常明显却被自己忽略的事，她猛地转头，看向刚才芙兰尸体所在处。
地上，只剩下那摊暗红色液体。
芙兰的尸体不见了！
怎么可能？！就在几秒钟前，她还用余光确认过那里，尸体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
难道凶手他……
就在这时，她的肩膀，被什么东西，从背后，轻轻戳了一下。
“呀啊啊啊啊——！！！！！”
莉亚厉声尖叫，她的身体猛的转身，杖尖的蓝光顷刻间蓄满，眼看就要释放。
“停下。”
一个熟悉的，带着奇怪口癖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你想炸了芙兰的屋子吗，姆。”
莉亚高举魔杖的手臂僵在半空，杖尖的蓝光缓缓熄灭，她瞪大了的红色眼眸充满着疑惑，然而眼前那个娇小的绿发魔法师确确实实站在她的面前，带着一丝淡淡不解地看着她。
活着的，会动的，正在说话的芙兰。
“唉……？”
莉亚张着嘴，发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为什么，你不是死了吗？”
芙兰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理解莉亚的脑回路。
“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死了？”
“为什么？”
“我明明……看到你躺在这里！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瞳孔都扩散了！血……这么多血！”
芙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袍子上，又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上沾到的「血迹」，她的嘴巴微张，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
她没有立刻解释，而是上前一步，在莉亚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抓住了莉亚的一只手。
她拉着莉亚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平稳有力的心脏跳动。
那生命的跳动，透过掌心，无比真实地传递到莉亚混乱的大脑里。
“芙兰没死姆。”
芙兰松开了她的手，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然后，她好像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
她弯下腰，从用指尖在上面残留的暗红色液体里蘸了蘸，抬手就在莉亚白皙的脸颊上划了一下！
“呀！”莉亚轻呼一声，捂住脸。
“……”
“等等……”
莉亚抹了抹脸颊上被画上的血迹，凑到鼻尖小嗅觉一下，颜色确实很像，但经历过无数死亡的她，对这份味道本该再熟悉不过才对，预料中的气味并没有传来。
“不是血姆。”
“这是……魔药？”
“嗯姆。”
芙兰点点头，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
“芙兰在实验新的魔药。用于「灵魂脱离肉体」，进行短时间「灵魂出窍」的药剂？。”
她一边把碎片扫到一边，平静的对着莉亚解释。
“看起来效果很不错。”
“虽然灵魂离体只有很短的一刹那，但芙兰感觉自己好像跨越了某种纬度和空间的限制。”
“那一瞬间，芙兰看到了屋内所有的细节，看到了你砸坏芙兰的门进来后的所有事，但所有只经历了短短一瞬。”
“姆。为了防止实验中途被无关的人打扰，芙兰就把房门都从里面锁好了。”
“没想到你会强行闯进来。”
所以那摊看起来像血的液体，实际上就是魔药。在芙兰喝完以后，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自然倒下，液体是从嘴角流下染红的脸颊……所谓的死亡体征是因为灵魂暂时离体？
莉亚扶着额头，一瞬间一切有了解释。
她感觉自己先前那番推理，担心凶手仍在现场，像个傻子。
莉亚早该想到的，以芙兰那种深不可测的实力，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人杀死在自家呢？
然而，一股怒火后知后觉的升腾起来。
“芙兰！”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万一！万一你的实验真的出错了怎么办？！”
“万一那不是灵魂出窍，是真的死了呢？！每次都是这样！做危险的事情一点后备措施都没有！你……”
她气得有些语无伦次，胸口剧烈起伏，
面对莉亚罕见的激动指责，芙兰停下了收拾的动作，她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莉亚激动的脸。
然后，她的嘴角极其罕见地，微笑了一下。
“芙兰第一次感觉到。”
“有人这么关心芙兰会不会死掉，姆。”
“谢谢你。”
风波平息，树屋内恢复了平静，莉亚帮着芙兰简单清理了地上的魔药残渍，虽然那颜色实在很像命案现场。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莉亚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芙兰小姐，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继续向您学习魔法的。”
芙兰闻言，动作顿了顿。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爬上了靠在墙边的梯子，在高处的书架上摸索了一会儿，搬下来一本厚重无比的书籍。
那本书的封面是深褐色的不知名皮革，边缘镶嵌着暗银色的金属包角，看起来古老而结实。芙兰抱着它，有些费力地走到工作台前，将它放下，激起一小片灰尘。
“芙兰……不是一个好老师姆。”
“芙兰不懂得如何教导学生。芙兰自己学习的时候，大多是自己摸索，姆。”
她拍了拍那本厚重大书的封面，她的声音低了一些，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芙兰也有作为学生的时候。虽然那段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被遗忘了大半。”
“这本书里，记载了芙兰从魔法学徒，到成为别人口中的「资深魔法师」这段时间里，学习过的几乎所有魔法。”
“芙兰做了非常详细的笔记，还有各种各样的炼金技巧、药剂配方，对一些常见的魔兽和魔法生物，也有观察记录和应对方法，姆。”
她将书向莉亚的方向推了推。
“你很有天赋，姆。通过这本书，你可以自己学习。”
“这比芙兰用奇怪的方式教你要好。”
莉亚有些惊讶，又有些期待。
她走上前，小心地翻开那沉重的封面。纸张是特制的羊皮纸，触感厚实，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字迹，穿插着大量精细复杂的魔法阵图，草药配方，魔兽结构解剖图素描，还有各种颜色的批注和心得。
她只是随手翻了几页，就被其中蕴含的知识深度和详细程度深深震撼了。
从最基础的灵性操控，到各系元素魔法的原理与咒文解析，从简易魔法道具的制作，到复杂炼金反应的注意事项，甚至还有一些对魔兽生态和弱点的深入分析，可以说事无巨细。
“这……太宝贵了……”
莉亚喃喃道，几乎无法抑制内心的兴奋。
这时，芙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称之为严肃的表情，她用话语打断了莉亚的兴奋。
“那上面记载了相当多的魔法，姆。”
“但是，有一类，莉亚你绝对不能去学习和尝试。芙兰只是把它们作为「知识」记载在上面。”
“但即便是芙兰，也觉得它们相当危险。”
“是什么？”莉亚心中一惊。
“仪式类的魔法，姆。”
“通过献祭某些特定的道具，材料，甚至……活物，向未知的存在祈求力量，知识，或者呼唤其降临的魔法。”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好让莉亚理解其中的严重性。
“普通的魔法，大多是历代人类的学者们，通过研究世界的规则，灵性的本质，一步步创造和完善出来的。它们有迹可循，有原理可依。”
“但仪式魔法……很多没有明确的起源，是靠民间隐秘的口口相传，通过古籍的只言片语流传下来的。”
“你无法保证，通过仪式祈求回应的「存在」，一定是克林德尔教典记载中的正神。更可能……会引来一些无法理解，充满恶意的「存在」。”
“而使用这种魔法的代价，往往模糊而可怕，甚至可能超出你的支付能力。即便是没有立刻发生，在你的余生内，一定会找上门，你绝对无法逃离。”
她的目光流过一丝悲伤，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轻轻的说着。
“甚至，有一些仪式魔法，会明确要求你献上「活人」作为祭品。那是绝对不允许尝试的禁忌领域，姆。”
莉亚感到一股寒意，她用力点头，表情郑重。
“我明白了，芙兰小姐。我保证，绝对不会去碰触和学习这类仪式魔法。”
看到莉亚认真的态度，芙兰点点头。她再次拍了拍那本厚书。
“这本书，就送给莉亚了姆。希望能帮到你。”
“送给我？”
莉亚吃了一惊，连忙摆手表示拒绝。
“这太贵重了！这里面都是您的心血，我怎么能……”
“这上面的知识，都已经记载在芙兰的脑子里了姆。”芙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平淡，“书，只是载体。而且……”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更轻，几乎微不可闻。
“……况且，芙兰不想再辜负任何一个学生了，姆。”
莉亚静静的看着她的面庞，没有再推辞，而是郑重地用双手接过那本厚重的魔法书。
书很沉，抱在怀里，那里一定记载了这位天才魔法师孤独的岁月。
“谢谢你，芙兰老师。”
“我会好好使用它，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嗯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