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了安娜的小团体后,我以为自己离揭开“告密者”之谜的真相,又近了一步。然而,现实的残酷很快就再次向我证明,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
在这个如同巨大监狱般的庄园里,真正的“私人空间”是不存在的。白天,我们几乎没有任何私下交谈的机会,所有奴隶都在看守鹰隼般的监视下,进行着繁重的、几乎要将人碾碎的劳役。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只能是偶尔交错时,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或是一个极轻微的、表示“我还在”的点头。
夜晚,大通铺里更是人多嘴杂。几十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可能被黑暗中无数双耳朵捕捉到。这里,比白天的监视更加可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身边那个看似已经熟睡的同伴,是否正竖着耳朵,倾听着你的秘密。
唯一的希望,依旧是那个每天只能使用一次、且效果未知的【洞悉】能力。
经过几天的精神力恢复,我决定,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了。我必须主动出击,哪怕只是为了获得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情报。
晚上,夜深人静,周围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我悄悄地睁开眼睛,借着从窗户缝隙里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将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菲菲那蜷缩着的、瘦弱的睡颜上。
我集中精神,压下心中的紧张与不安,在心中默念:【洞悉】!
熟悉的虚弱感再次如同潮水般袭来,我的脑袋一阵眩晕,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扯掉了一块。但这一次,我强忍着那股强烈的恶心和不适,死死地盯着那行在黑暗中浮现出来的虚幻文字。
【姓名:菲菲】
【职业:奴隶(洗衣女)】
【状态:饥饿、担忧、恐惧】
【备注:她在担心明天是否还能见到自己的妹妹米娜。】
妹妹……米娜?就是那个团体里另一个总是沉默寡言、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吗?她们……竟然是姐妹?
文字很快就消失了。
我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担忧】、【恐惧】……这些信息,根本毫无用处!在这个地狱般的地方,谁不是活在担忧和恐惧之中?菲菲担心她的妹妹,这再正常不过了。这根本无法成为判断她是否是告密者的证据。甚至,这反而证明了她是一个在意亲人的、普通而又善良的女孩。
我的第一次主动窥探,就这样以彻底的失败告终。
第二天晚上,我的目标,自然而然地锁定在了菲菲的妹妹,米娜身上。我想看看,这对姐妹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姓名:米娜】
【职业:奴隶(杂役)】
【状态:极度饥饿、恐惧、守护】
【备注:害怕姐姐因为虚弱的身体而撑不下去,因此,每天都将自己分到的部分黑面包藏起来留给姐姐。】
看到这条备注的瞬间,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看向那对在角落里紧紧依偎在一起睡觉的姐妹。她们是如此的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菲菲看起来总是比别人多一丝血色,而米娜,却总是那副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样子。原来……是她在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生命,支撑着自己的姐姐。
这哪里是告密者?这分明是……这黑暗中最纯粹、最无私的亲情。
又一条线索断了。我的调查范围,被进一步缩小了——只剩下了艾莉和……安娜。
第三天深夜,我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个总是躲在人群最后、胆小如鼠的兔耳女孩艾莉身上。
【洞悉】!
【姓名:艾莉】
【职业:奴隶(杂役)】
【状态:极度恐惧、深度自责、噩梦缠身】
【备注:她亲眼目睹了落雪被毒打至濒死的惨状,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为自己不敢上前帮忙的“懦弱”而深深自责,每晚都会在噩梦中惊醒。】
当看到这条备注时,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原来……她之所以会做噩梦,是因为……我。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还有人,在为“我”的遭遇,而日夜承受着良心的谴责。
连续三天的窥探,像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我不仅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告密者的线索,反而像一个卑鄙无耻的小偷,一次又一次地,掀开了我的朋友们那血淋淋的伤口,窥探了她们内心最柔软、最痛苦的秘密。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般的情绪,将我彻底淹没。我无力地靠在墙上,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感觉自己肮脏到了极点。
“抱歉……”落雪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和我一样的无力与沮丧,“看来……这个能力,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有用。”
是啊。
这条调查之路,比我们想象中,要艰难得多。而我们手中唯一的武器,却是一把随时可能让自己元气大伤的、迟钝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