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落雪建立起那份奇妙的“梦中盟约”后,我本以为自己的奴隶生活会迎来一丝转机。然而,现实却以一种更具体、更琐碎的方式,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二天的清晨,当我从冰冷的干草堆上起来时。虽然精神因为昨夜的重逢而亢奋,但肉体却还残留着前几日重伤的虚弱。每走一步,都感觉到我的肌肉在发出无声的抗议。
“喂,你走路的样子也太难看了吧!”落雪的声音适时地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腰挺直!肩膀打开!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一只没睡醒的懒猫,一看就是想偷懒的,马丁肯定会盯上你的!”
我在心中吐槽到,“你以为我不想吗?我前世可还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现在变成了这个一米五都不到的小萝莉,我连走路的重心都还没找准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努力按照她的“指导”,挺直了那纤细的腰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是在玩一款第一人称的、体感过于真实的虚拟现实游戏,而落雪,就是那个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拥有“官方攻略”的系统提示音。
今天的任务是去后厨帮忙清洗堆积如山的蔬菜。这活儿虽然不像打扫马厩那么肮脏,却同样磨人。冰冷的井水刺得我双手通红,毫无血色。我拿起一把比我小臂还长的厨刀,准备给一个巨大的、类似南瓜的蔬菜去皮。
前世身为一个外卖重度依赖者的我,全部的烹饪经验仅限于煮泡面和用空气炸锅加热半成品。此刻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我完全无从下手。我只能学着旁边人的样子,笨拙地举起厨刀,用力地砍了下去。
“铛!”
刀刃砍在坚硬的外壳上,发出了金属碰撞般的声响,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我虎口发麻,厨刀差点脱手飞出去。
“不是那样的!”落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切,“你得用刀尖,顺着它的纹路,先把外皮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再用巧劲把皮削下来!你的力气太小了,不能用蛮力!”
“你说得倒轻巧!”我气不打一处来,“我哪知道“巧劲”该怎么用啊!”
“你……你集中精神,放空身体的控制权,再试试看……”落雪犹豫了一下,说道。“按照你们世界的说法,这就叫......对,肌肉记忆!”
你,是不是又偷看我的记忆了!但我没有深究,而是半信半疑地照做了。下一秒,我放松思绪,将那些杂乱的想法赶出我的大脑。一种奇异的感觉传遍全身。双手仿佛不再受我的大脑控制,它们自己动了起来。手腕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一转,刀尖精准地没入瓜皮,然后顺着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快地划动。一片片厚薄均匀的瓜皮,如同飘落的雪花,被干净利落地削了下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和美感。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完成了这项对我来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就是……身体的记忆吗?
“看吧!”落雪的声音却有些疲惫,“要不是我现在的力量太弱了,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你一小下,不然肯定能做到更好!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得靠你自己去摸索。”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这次“代打”经历,却让我对这具身体有了全新的认识。它并非只是一具空洞的皮囊,在它的肌肉和神经深处,还残留着属于落雪的、长达十几年的记忆与本能。而我,就像一个蹩脚的驾驶员,需要一点点地去学习,如何才能驾驭好这辆性能优异,但操作手册却完全陌生的“跑车”。
午餐时间,我端着那份永远不变的黑面包和稀汤,再次面临一个尴尬的难题——吃饭。
“吃饭的时候,不要像你以前那样狼吞虎咽,”落雪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丝无奈,“女孩子要小口一点,而且你的胃还没完全恢复。还有,别抖腿!你又不是猴子!”
在她的“全程监控”下,我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那难以下咽的食物,感觉比干了一上午的活还累。
夜晚回到大通铺,新的挑战又来了。
“睡觉的时候,记得把尾巴收好,”落雪提醒道,“把它圈在身前,或者盘在腰后,不然很容易被起夜的人踩到。还有,别四仰八叉地躺着!太不雅观了!”
我躺在干草堆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入伍的新兵,被一个严格到变态的教官,从言行举止到吃喝拉撒,全方位地进行着“淑女化”改造。
“我受不了了!”我终于在脑海中发出了抗议,“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我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落雪沉默了片刻。
“……对不起。”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歉意,“我只是……太着急了。我怕你因为不习惯,而暴露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怕……也怕你照顾不好‘我’的身体……”
她的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却像一根针,轻轻地扎在了我的心上。
是啊……对于她来说,这具身体,是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证明。而我,却是一个鸠占鹊巢的陌生人。她对我那看似苛刻的要求,背后隐藏的,或许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灵魂,对自己最后一点“财产”的笨拙守护罢了。
“……我明白了。”我心中的那点烦躁,渐渐平息了下来,“我会……我会小心的。我也会……好好对待它的。”
这是我对她,做出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承诺。
我们之间那份奇特的关系,也在这次小小的“争吵”与和解中,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紧密。
我们不再是单纯的占据者与原主,而是在这具共同的躯壳里,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协作、互相磨合的、最奇特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