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琳琅满目的模型店出来时，天边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霞。
走了一整天的疲惫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漫上来，双腿像灌了铅。
中午在罗刹海岸边随便吃了些糖葫芦和烤淀粉肠，当时没觉得怎样，现在放松下来，才感到胃里空荡荡的，脚底板也隐隐作痛。
“念念，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李筱芸揉着小腿，声音都带着倦意，“又饿又累，走不动了。”
林念念点点头，她也确实需要坐下来歇歇。
“去吃河底捞怎么样？”李筱芸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听说他们家又出新品了，正好可以好好休息。”
再次走进那家大型商场，白天的热闹已经散去许多，服装和化妆品层人影稀疏，只有餐饮层还热闹些。
河底捞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火锅的香气混着谈笑声扑面而来，暖烘烘的。
等了将近三十分钟，她们才被服务员领到位子上。
温暖的灯光，周到的服务，很快抚平了她们等待的烦躁。
点了番茄锅和清油麻辣锅，各式菜品很快铺满桌面。
在蒸腾的热气和咕嘟声中，身体的疲惫仿佛也被这温暖的氛围一点点融化。
“啊——活过来了！”李筱芸满足地喝着酸梅汤，夹起一片肥牛在麻辣锅里涮了涮，“今天走了得有两万步吧？感觉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林念念小心地吹着刚从清汤里捞出的娃娃菜，轻声说：“是走了很久。”
“不过玩得很开心，对吧？”李筱芸笑嘻嘻地，“特别是你买的那条裙子，真的特别适合你，感觉太值了！”
提到裙子，林念念耳根微微发热，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们随意聊着，从白天的见闻说到开学以来的趣事。
忽然，李筱芸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那个陈驰学长国庆也不回家吗？他不是本地人吗？”
林念念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想起之前和陈驰的短信，他确实说过不回去。
“他……好像是不回去。”她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
“哦，”李筱芸了然地点点头，一边蘸着毛肚一边说，“也是，他家那种情况……回去估计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我们这样自在。”她似乎从别处听说过陈驰家的事。
听到李筱芸这么自然地说出对陈驰家庭的了解，林念念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异样。
她发现自己对陈驰的了解，可能还不如李筱芸多。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泛起淡淡的酸涩。她没有接话，默默夹起一片豆腐皮。
这顿火锅吃了很久，她们一直吃到再也吃不进去一点才放下筷子。
坐地铁回校的路上，两人累得说不出话，只是靠在座椅上，随着车厢轻轻摇晃。
回到公寓，林念念先把装着裙子的纸袋小心放在椅子上，然后迫不及待地脱下鞋子，感受双脚解放的轻松。
倒了杯温水坐在床边，身体的疲惫一阵阵涌上来，精神却有种奇异的安宁。
手机振动了几下，是李筱芸发来的照片——有罗刹海的风景，有她们在柳树下的合影，还有一张她在书店前仰头看的侧影。
「照片发你啦！今天超开心！」后面还跟了一个流着鼻涕的黄脸小人伸手举着玫瑰花的表情包。
紧接着又一条：「我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
没过多久，林念念就看到了李筱芸的朋友圈。
九宫格图片，精心挑选了白天的风景、美食、两人的合影，还有她在书店前的那张侧影。
配文是：「国庆Day 1 暴走罗刹海&西府井，和念念宝贝一起超开心！收获美裙一条（暗示）～ 河底捞治愈一切疲惫！#假期快乐#」
林念念轻轻滑动屏幕。
合影里自己拘谨的样子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李筱芸灿烂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她点开那张侧影，照片里的女孩穿着普通的卫衣阔腿裤，仰望着白色大厦，神情专注，阳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看了好一会儿，默默点了保存。
这时，一条新消息弹出来，是陈驰。
「玩得挺开心啊。」
他看到了李筱芸的朋友圈。
林念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才回复：「走了一天，很累。」
陈驰回得很快：「看出来了。李筱芸拍照技术不错，把你拍得挺文静。」
这话带着调侃，让林念念脸颊发热。
她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发了个省略号。
陈驰似乎能想象到她窘迫的样子，又发来一条：「那条‘美裙’呢？没拍照看看？」
林念念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椅子上的纸袋，仿佛裙子能听见似的。犹豫了一下，才打字：「……还没有。」
「不急。」陈驰回道，后面跟了个微笑表情。
对话到此为止。
林念念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里却因为这段简短的交流泛起涟漪。
他看到了，还注意到了裙子。
这种被默默关注的感觉，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带着一丝痒意，一丝难以捕捉的甜，还有一丝习惯性的不安。
她放下手机，拿起纸袋，再次取出连衣裙挂进衣柜。
那抹温柔的米白色在灯光下静静散发着新衣服特有的气息。
它标记着这个假期的第一天，标记着一次鼓起勇气的尝试，也标记着一些悄然发生的改变。
窗外夜色深沉。
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脚底的酸痛也是真实的。
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沉淀在了这个宁静的夜晚。
她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也不知道这个假期还会发生什么。
此刻，她只是觉得今天就这样过去了，带着疲惫，带着一丝陌生的暖意，和一点说不清的期待。
她关掉灯，让黑暗包裹住自己，也包裹住衣柜里那抹悄然融入她生活的新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