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闪耀着知识与理性光芒的课程，大学里也少不了各种形式主义的任务——
比如凑人数听讲座。
“念念！坏消息！”李筱芸瘫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晃着手机，“辅导员刚通知，下周三下午有个讲座，每个班必须出两个人，按学号轮到咱俩了！”
林念念正在整理上节课的笔记，笔尖一顿。
她对这种大型讲座本能地发怵——那意味着要被强制按在椅子上长达一到两小时，听毫无兴趣的无聊内容。
“哦。”她轻声应道，既然无法抗拒，那就只能接受。
李筱芸哀嚎：“这种讲座最无聊了，还不能明目张胆玩手机，说是会有学生会巡查！天要亡我！”
看着她夸张的表情，林念念反而笑了。
有李筱芸在，再无聊的场合似乎也能变得有趣些。
讲座当天，她们按时走进报告厅。
能坐三百人的报告厅坐了将近一半，空气里飘散着“被迫营业”的懒散气息。
她们按照安排，在靠中间的位置坐下。
讲座内容不出所料，果然很无聊。
台上主讲教授讲得神采飞扬，话题却宏大空泛，有些脱离实际。
台下学生大多眼神放空，或是直接在桌下偷偷刷手机。
李筱芸没过多久就开始在笔记本上画小人。
林念念努力听了会儿，最终还是败给那些空洞的概念，目光落在自己放在桌面的手机上，有些放空。
就在这时，斜前方隔了几排的位置，传来一阵不算大但在此刻安静氛围下略显突兀的动静——是椅子轻微挪动和一声带着不情愿的、压低了的咂嘴声。
这动静吸引了一些零星的目光，也包括下意识抬起头的林念念。
一名手臂上别着红色执勤袖章的学生会干部，正站在一个穿着黑色涂鸦卫衣的男生旁边。
那男生似乎是因为玩手机毫不掩饰，此刻被学生会抓了个正着。
他倒是没有惊慌，只是有一种被打扰的清梦般的不耐烦。
面对学生会的低声提醒，他也没多争辩，只是慢吞吞地将手机屏幕按熄，随手塞进了卫衣口袋，整个动作带着十足的敷衍。
就在他收起手机，略带不耐地抬眼环视四周时，他的目光与刚刚抬起头的林念念不期而遇。
他眉眼锐利，眼神直接。
这突如其来的对视让林念念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脸颊“腾”的一下就泛起了滚烫。
她几乎可以说是慌乱地低下了头，试图避开了那道过于大胆的视线，重新将自己藏进安全的角落里。
顾云峥看着她这副受惊小动物般的反应，脸上那点不耐烦似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又带着点玩味的探究，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才慢悠悠地转回身坐好。
这个小插曲让林念念接下来的时间都心神不宁。
讲座终于在“感谢大家的聆听”中结束。
报告厅瞬间活络起来，学生们如出笼小鸟般纷纷起身。
“终于结束了！念念快走吧……”李筱芸伸了个懒腰，一边收拾笔袋一边催促。
这时，一个人影挡在过道上。
林念念抬头，心里一紧——是刚才那个男生。
“同学，打扰一下。”声音清朗，语速不紧不慢却透露着直接。
他目光落在林念念身上。
“我是信息学院的顾云峥。刚才就觉得你挺特别的，能加个VX吗？”
“啊？”林念念彻底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她从没遇到过这么大胆的搭讪。
在公开场合被陌生男性拦住要联系方式，完全超出了她的应对范围。
“不好意思”在嘴边打转，可看着对方坦然的眼神，就是说不出口。
拒绝别人对她来说从来都不容易，尤其是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她的犹豫和窘迫，在顾云峥眼里似乎成了另一种信号。
他保持着微笑，已经调出VX二维码，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念念？”李筱芸用手肘轻轻碰她，眼里写满“这是什么情况”的兴奋。
被这一碰，让林念念更加无措。
受到不想让场面更尴尬的本能驱使，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声音细若蚊蝇：“……好。”
在顾云峥的注视下扫描二维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那就这里吧，谢谢啦。”顾云峥满意地收起手机，对林念念笑笑，又对瞪大眼睛的李筱芸点点头，转身利落离开。
他刚走，李筱芸就抓住林念念的胳膊激动低语：“哇！念念！什么情况？顾云峥？我好像听说过他，好像还挺有名的！是挺帅的，但总感觉有点……不好惹？他居然这么直接来加你VX！”
林念念看着刚通过验证的对话框，头像是个抽象图案，心里乱成一团。
点开朋友圈，只有一条冷漠的横线。
“我……也不知道。”她茫然道，心里既后悔又慌乱。
这种被强势闯入安全距离的感觉让她很不适应。
“可以啊林念念同学！”李筱芸还在兴奋调侃，“魅力不小嘛！这才开学多久，就有其他学院的帅哥主动出击了！诶，你说陈驰学长要是知道了……”
“别瞎说！”林念念像被踩到尾巴，急忙打断，脸颊更红了，“这跟陈驰有什么关系！就是……加个好友而已。”
她慌乱地把手机塞回口袋，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
“快去吃饭吧，我快要饿死了。”试图转移话题，拉着李筱芸快步往外走。
随着人流走向食堂，秋日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
李筱芸依旧沉浸在刚才的“突发事件”中，挽着林念念的胳膊喋喋不休。
“你说他是不是对谁都这么直接啊？不过念念你刚才脸红的样子......我要是男生我都想娶了你！”
林念念被她说得耳根发热，心里那点慌乱更重了。
她不习惯成为关注的焦点，无论是顾云峥大胆的视线，还是李筱芸的调侃，都让她无所适从。只能含糊应着，希望话题快点过去。
食堂人声鼎沸，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交杂。
她们走向常去的小碗菜窗口，队伍不算长。
正当李筱芸纠结吃糖醋排骨还是红烧鸡块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
“这么巧。”
林念念心头一跳，循声望去。
陈驰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手里端着餐盘，看样子刚打完饭在找座位。
他穿着深蓝色运动外套，额前碎发微湿，像是刚运动完。
“陈驰学长！”李筱芸热情打招呼，“你也来一食堂吃饭啊？”
“嗯，刚训练完。”陈驰微笑点头，目光自然落向沉默的林念念，眼神温和关切，“这次讲座感觉怎么样？讲的有没有意思？”
“就……还好吧。”林念念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看鞋尖，声音比平时更小。
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涌上心头，让她不敢与他对视。
自己也说不清这心虚从何而来——是因为讲座开小差？还是因为……那个刚加上的VX好友？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她觉得荒谬，脸颊又开始发热。
陈驰看着她这副模样，以为是被无聊讲座折磨的没了精神，笑了笑安抚道：“这种讲座确实没什么意思，应付过去就好。”
看到她们排的窗口，随口说：“今天吃这家？他家的白菜烧豆腐还不错。”
“是吗？那我待会试试！”李筱芸接话。
林念念只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没抬头。
她能感觉到陈驰的目光还停留在身上，那目光让她有些心慌意乱，只想快点结束对话。
陈驰察觉她比往常更沉默，以为她是累了，便没再多说，温和道：“那你们慢慢排队，我先去找位置了。”
“学长再见！”
看着陈驰走远的背影，林念念悄悄松口气，那股无形的压力随之散去。
她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样，像做了亏心事怕被看穿。
“念念，你刚才怎么了？好像不太敢看陈驰学长？”连李筱芸都看出了异常。
“没、没有啊。”林念念连忙否认，强迫自己抬头，“走吧，排到我们了。”
这顿饭林念念吃得食不知味。
和李筱芸分开后，她独自回到安静的公寓。
下午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
换上居家的睡衣，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屁股陷进柔软床垫，她拿起手机，想刷刷视频转移注意力。
然而屏幕刚亮起，呼吸就微微一滞。
锁屏界面上清晰地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
不是陈驰的，也不是李筱芸或班级群的。
那个备注为“顾云峥”的名字，赫然排在列表的最上方。
他发来三条消息：
穿着熊布偶装跳舞的表情包；
「我是顾云峥，刚加你的那个」；
以及几分钟前刚发的第三条：「在？」
林念念看着这些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是好。
是该礼貌的回复两句呢？还是应该假装没看到呢？
最终，她还是没有回复。
退出对话框，按熄屏幕，将手机扔在一旁。
心里那根刚松弛下来的弦，又因为这几条突如其来的消息绷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