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光斜照进教室，在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古典文学课上，老教授正不紧不慢地讲解着《诗经》里的意象，声音平和悠长。
林念念坐在常坐的位置上，尝试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讲义上，但却总能感觉到口袋里手机持续不断的振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从早上起床开始，那个备注"顾云峥"的对话框就像是打开了开关一样活跃起来。
先是一张兴都清晨天空的照片，配文「早。」；看她没回，又分享了一首节奏激烈的英文歌；接着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这歌怎么样？」
振动仍在持续。
林念念的神经也随着那嗡嗡声越绷越紧。
她做不到完全不理不睬，但要她热情回应，更是绝无可能。
她掏出手机，低头解锁屏幕。
果然，又多了两条：
「在上课？」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他怎么知道她在上课？是猜的？深吸一口气，她飞快地打字，力求简洁，不带任何感**彩：「嗯。」
以为这样就能结束对话。
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回复就弹了出来，快得惊人：
「果然。那下课有空吗？我知道一家很棒的咖啡馆，离学校不远。」
林念念看着那行字，轻轻皱眉。
这种不容喘息的邀约让她倍感压力。她不喜欢被人推着走的感觉。
「抱歉，下课有安排了。」她再次用最常用的理由拒绝。
发送成功，她立刻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书包最里层，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扰乱心神的世界。
重新抬头听讲，心思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
“念念，”旁边的李筱芸用笔轻轻碰她，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着好奇的光，“你刚……是在跟顾云峥聊天吗？”
林念念心里一紧，还是被注意到了。
她抿抿唇，轻轻点头。
李筱芸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他找你干嘛？约你出去？”
林念念无奈，再次点头。
“哇……”李筱芸轻叹，兴趣更浓了，“他还挺执着。那你……怎么回的？”
“我拒绝了。”林念念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希望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李筱芸看出她不想多谈，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转着笔，目光偶尔飘向林念念。
下课铃响，教室顿时喧闹了起来。
林念念暗暗松口气，终于可以暂时逃离这个让她坐立不安的环境。
刚把书本塞进包里，李筱芸就挽住她的胳膊，开始新一轮“审问”。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给我老实交代！”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教室，李筱芸压低声音，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顾云峥到底说什么了？我看你回了好几条！他是不是特别会撩？”
林念念被她的热情弄得头疼，含糊道：“没说什么……就随便问了问，然后约我去咖啡馆。”
“拒绝了？”李筱芸确认道，见林念念点头，露出佩服又不解的神情，“念念，你可以啊！面对帅哥的邀约，还能这么淡定！不过……你真一点都不动心？说实话，他长得确实挺帅的。”
动心？林念念被这个词问住了。
她回想顾云峥那张极具攻击性的帅脸，和他唯我独尊的气场，心里只有想远远躲开的直觉。
“没有。”她回答得很干脆，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抵触，“我不太喜欢那种类型。”
“哪种类型？太主动的？”李筱芸继续深挖。
林念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形容。
不全是太主动，而是一种她无法预测、无法掌控，让她本能不安的气场。
相比之下，陈驰那种温水般的、稳定的、给她充分空间和安全感的陪伴，才是她潜意识里依赖和向往的。
想到陈驰，她的心微妙地沉了一下。
下意识拿出手机，屏幕干净，没有他的新消息。
一种莫名的失落悄然蔓延。
她在期待什么？难道希望他用信息来打破她和顾云峥之间这令人烦恼的连线？这个念头让她觉得自己可笑。
与此同时，在另一栋教学楼的教室里，顾云峥看着手机上林念念简短的拒绝，非但不恼怒，唇角反而勾起玩味的弧度。
「抱歉，下课有安排了。」
呵。这种程度的拒绝他见多了。
一开始故作冷淡、欲擒故纵的女生不在少数，无非是想抬高身价或测试诚意。
他承认，林念念是其中看起来最“真”的一个，那慌乱躲闪的眼神，面色羞红的样子，都和他以往接触的女生有些不同。
但这反而更激起他的兴趣和胜负欲。
他几乎可以预见，只要再多坚持一下，多展现一点魅力，这个安静羞涩的文学院女孩，最终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融化在他的攻势下。
他想了想，没有死缠烂打地问“什么安排"或"那明天呢”，那样太猴急、太掉价。
换了个方式，敲下一行字发送：
「OK。那首歌，有空可以听听，希望你会喜欢。」
他选择暂时后退一步，留下一个开放式的不那么具有压迫感的钩子。
他相信，好奇心会驱使她去听歌，而音乐，是拉近距离的绝佳桥梁。
他靠在椅背上，自信地等待着，猎物最终会循着诱饵，慢慢走进他设定的节奏。
这场无声的拉锯战，在他看来，从一开始，结局就已注定。
林念念和李筱芸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关于顾云峥的话题终于告一段落。李筱芸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周末行程。
这时，林念念手里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她的心下意识一紧，怕又是顾云峥的新消息。
然而，屏幕上跳出的名字是——陈驰。
那一刻，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松了口气的安心，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欣喜，还有......仿佛做错事差点被撞破的浓浓心虚。
她点开消息。
陈驰：「下午有空吗？我一个朋友从国外给我寄了点零食，太多了，我给你拿一些过去。你还在学校吗？」
看着这行字，林念念几乎能想象出陈驰打出这话时，那温和又带着体贴的神情。
他总是这样，能找到最自然、最不给她压力的理由来关心她。
如果是昨天之前，她可能会犹豫一下，然后接受。
但此刻，在刚经历与顾云峥的"隔空交锋"后，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那股莫名的心虚感被放到最大。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手指飞快移动，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么、或是划清界限的仓促，回复：
「谢谢，不过不用麻烦了。我最近不太想吃零食。」
消息发出去后，她盯着屏幕，心里空落落的，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泛起一丝细微的、自我厌恶般的刺痛。
她又在对陈驰撒谎，用这种拙劣的借口将他推远。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是因为顾云峥的出现，让她觉得接受陈驰的好意变得“不纯粹”？还是内心深处那团关于"依赖"与"独立"的乱麻，让她本能地抗拒一切可能让她变得更软弱的温暖？
她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比上课时被顾云峥信息轰炸时，还要混乱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