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走在最前面,握住了车门的门把,但是迟迟没有转动。
“怎么了?”等在他后面的斯塔夫奇怪地问道。
莱恩踌躇了一下,“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们等我下。”
他从箱子里翻出刚才那枚播放着皮梭尔噪音似的录音的导弹,把耳朵紧贴在弹头的表面,仔细地听了一会,松了口气,“看来皮梭尔博士的录音已经结束了,要是那只外来者被吵醒,我们就危险了。”
“他那嗓门估计连大象都能吵醒。”唐克斯表示赞同。
“要是我们全军覆没的原因是源于装备提供者的嗓门太大,这估计传出去能被人笑上一年。”莱恩一脸无奈地说完,打开了车门。
“注意,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吵醒那只城塞甲虫,把握住第一击对我们很重要。”斯塔夫提着自己的两个工具箱走到了最前面,他步履稳健,但的确没发出一丝声响。
“放心,我一定会走得跟猫一样的。”唐克斯在莱恩的身后说道,一踮一踮地走着。
莱恩回过头斜了他一眼,“你说的像猫一样我知道,但是你这屁股一扭一扭的是怎么回事?知道的明白你是在尽量不发出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准备勾引那只城塞甲虫。”
“这叫拟态!拟态懂么?”唐克斯一脸的鄙夷,好似作为一名城里人鄙视莱恩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这是种战略!”
“还拟态呢,我只觉得你变态了……”乡下人则是一脸不想与这城里人为伍的表情。
前面的斯塔夫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抬手,止住了两人没营养的对话,“就这里吧,距离正好。”
他们现在距离前方远处的城塞甲虫差不多两百米的距离,依稀已经能用肉眼分辨出那只怪物的触角和低垂在地上的内凹大颚,虽然它现在只是在静静地沉睡,但是那身坚硬的黑甲随着呼吸起伏,无时无刻不在显露出磅礴的力量感,警告着试图接近的敌人。
斯塔夫示意莱恩和唐克斯蹲下,拿起望远镜朝远方观察了一会,“很好,看来没有惊醒它,莱恩准备!”
“马上。”莱恩边回答,边把一颗导弹塞入发射器内,但塞了半天导弹却始终有一截露在外头,死活进不去,“真难装,还不如给我们以前的那种一次性的毒刺导弹呢。”
“这群搞装备的有时候只考虑创新而不管实用性。”斯塔夫说,“唐克斯,我注意城塞甲虫的动向,你去帮帮莱恩。”
唐克斯挪到莱恩身边,“你怎么笨手笨脚的,连个导弹都塞不进去?”
“别废话,帮把手。”莱恩不耐烦地说道,“我稳住发射器,你把导弹拍进来。”
“到头来还不是要我帮忙……”唐克斯嘟嘟嚷嚷地伸出手,准备把导弹往发射器里推。
高亢的音乐声在这一刻响起,在这空旷的地带显得格外刺耳,回声撞击岩壁反弹后再次撞击岩壁,在整个空间的上方盘旋激荡,原本莱恩他们努力保持的寂静被这音乐声尽数打破。
“你这混蛋到底干了些什么?”莱恩捂着耳朵朝唐克斯咆哮,力图盖过那从弹头里传出的音乐声。
“我怎么知道!你没见我手都还没碰上去么!”唐克斯大声吼道。
“现在不是像小孩吵架的时候,那个怪物醒了!”斯塔夫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起,他仍然用望远镜注意着远方,在这嘈杂的音乐声中,他的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和沉稳,“莱恩,给你五秒。”
莱恩一把抢过唐克斯手中的导弹放进发射器内,狠狠地一拳将导弹捶了进去,弹药滑入,后盖翻上。莱恩取去发射管上的圆盘罩,用肩膀扛起发射器,打开瞄准具,瞄准框里出现了城塞甲虫的身影,敌我识别开始,莱恩将手指扣在了发射扳机上。
“快啊,给我快啊……”莱恩心里默念。从瞄准具中看去,远处的城塞甲虫正在缓缓起身,仰头,如山般的身躯似乎即将带着震天的咆哮向他们冲来。
就在这时,皮梭尔博士的声音从发射器里传出,更准确点,是从已经装入发射器里的导弹里传出。
“嘿!各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是皮梭尔,军部研究所最言出必行的男人,我说过我永远与你们同在!”
尼玛这该死的录音竟然是正方两面的!
“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我一定要把那老家伙拖出来痛扁一顿。”莱恩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话音未落,瞄准器瞬间闪红,捕获目标提示音响起,莱恩没有犹豫,猛得扣下了扳机。
发射器的助推装置在瞬间被激活,导弹带着破空声从发射器中飞出,在空中导弹的自带火箭发动机点火,犹如带火的羽箭向着城塞甲虫射去。
下一秒,导弹在城塞甲虫的甲壳上炸裂,城塞甲虫被导弹正面撞击,失去了平衡,摇晃了几下,但还是紧紧抓着脚下的地面。简直就是一座不动的山!
导弹爆炸后并没有很大的火光,取而代之的,无数细小的铁灰色物体在爆炸后喷涌而出,洒满了城塞甲虫的周围,像是带着铁色的颗粒。
“哈利路亚!”莱恩放下发射器,嘴里低声说道。
“你也信神?”唐克斯一脸惊奇,导弹爆炸后皮梭尔那响雷似的声音消失了,他听到了莱恩的话。
莱恩耸耸肩,“谁能让我活着回去我信谁,我还读过《金刚经》,要不要给你来两段?”
“免了,我可是很虔诚的。”说完,唐克斯兔子般跳起,冲向城塞甲虫的方向,边跑边从自己的腰带上扯下一个电磁脉冲手雷——他把所有的手雷都绑在了那里。他掰开保险盖,摁下按钮,然后挥手使尽全力地一掷。
手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向了城塞甲虫的正上方,在触及城塞甲虫背甲的那一刻,炽烈的白光炸开,紫蓝的电光仿佛天雷组成的囚笼将城塞甲虫笼罩,它仰头痛苦地嚎叫,由超高电压带来的痛楚正在撕裂它的神经。
“哈利路亚!愿神的雷电劈死所有的异教徒!”看到攻击凑效后,唐克斯兴高采烈地往回跑。
“别回来!准备下一波!”斯塔夫大喊道,“莱恩!”
“愿神的雷电先劈死那个**。”莱恩嘴里淡淡地说道,第二次扣下扳机,早已装配好的第二枚导弹带着尾焰飞出。
唐克斯看到第二枚导弹飞出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扯下一颗电磁脉冲手雷再一次朝城塞甲虫扔去,更多更庞大的电流将城塞甲虫笼罩,它想要冲出这个牢笼,却仿佛被万千锁链扯住,无法从原地离开一步。
“还是不够。”斯塔夫透过望远镜看着这一幕,“多么顽强的生命力,也许真的只有极光斩舰刀那样暴力的武器才足够将它一击毙命吧。”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斯塔夫拿下望远镜,大喊道:“第三发!”
瞄准器的方框再一次锁定了远方的城塞甲虫,敌我识别开始,莱恩注视着瞄准器,看着远方已经开始在囚笼中渐渐低垂下头的城塞甲虫。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想起不久前,那四艘宇宙强袭舰的星源聚束炮瞄准子夜之光的时候,那群人看着被锁定的子夜之光,是不是就像是现在,自己看着这只不断嘶吼的城塞甲虫?
那么的无力,那么的可悲,那么的……令人厌恶!
“怎么不再挣扎一下呢?”他在心里说道,“再挣扎下,即使是死,也要让杀死你的人付出代价!”
锁定框在这一刻定格,莱恩最后一次扣下扳机,然后把发射器甩在地上。他不得不这么做,现在这整个毒刺导弹发射器已经烫得像块烙铁,里面的电池冷却剂装置已经完全坏掉了,连回收都无法回收。原本就是一次性的武器,就算经过改装,连续使用果然太勉强了。
远处,原本一直死死抓着地面的城塞甲虫终于坚持不住,被最后一发导弹击飞,重重地撞在后方的岩壁上。唐克斯像砸鸡蛋似的把所有的电磁脉冲手雷都扔了出去,上万伏的超高电压在短时间内凝聚,电光在这一刻点亮了整个空间。城塞甲虫从岩壁上破布般倒翻落下,抽搐了一会,不再动了。
“乌拉!伟大的人类智慧万岁!”唐克斯挥舞着双臂,手舞足蹈地跑了回来,看样子似乎是希望谁来和他来个庆祝的击掌。斯塔夫看着远方城塞甲虫的尸体,低声地说道:“终于结束了,浪费了不少时间。”
而莱恩长吁了一口气,直接躺倒在了地上,连着发射三枚毒刺让他筋疲力尽,几乎就想这么睡上几个钟头。
“休息会吧,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斯塔夫边说边打开了工具箱,从其中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精巧的机器人,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便携式操作台。他打开开关调试,机器人的右手不断弹出扳手,螺丝刀,电焊等各式的修理工具,左手上轮转着电笔,螺旋测微仪等测量仪器,看起来就像是个高级的大工具箱。
是啊,现在反正没他什么事了,就等斯塔夫把那多事的防护膜生成装置修好,他们就能出去了,要是时间早的话还能在早饭时向陆正言那小子吹吹牛逼,虽然最后肯定会被鄙视。
莱恩翻了个身,想躺得更舒服些。但是他突然想到什么,猛得跳起,吓了刚好走到他面前的唐克斯一跳。
“莱恩你下次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么?等会没被城塞甲虫干掉也被你吓死了。”唐克斯抚着自己的胸口怒道。
但是莱恩吊着眼睛看着他,反问道:“你把电磁脉冲手雷……全扔出去了?”
“对啊,反正回去后就要被回收,不如现在扔个痛快。”唐克斯说。
“电磁脉冲手雷是专门用来攻击电子设备的武器……”莱恩满头大汗,“可是防护膜生成装置也是电子设备……”
唐克斯呆了一会,满头和莱恩一样,汗如雨下。
“哦,这个倒是不用担心。”不远处埋头调试修理机器人的斯塔夫头也不回,“生成装置的本体安置在几十米的地下,只有维护和修理时才会升到地面上,而且刚才的那只城塞甲虫……”斯塔夫指了指远处那只城塞甲虫的尸体,“它刚刚站着的地方正正好是防护装置所在的位置,所以说,它为我们阻挡了大部分冲向防护膜装置的电磁波。”
“哦哦,那就放心了,没想到那只大家伙也干了件好事嘛。”莱恩和唐克斯两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起坐在了地上。
“不,这只是废物利用而已。”斯塔夫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