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中,我猛然睁开眼,入目是雕刻着狰狞石像鬼的穹顶。
我躺在一口冰冷华丽的石棺旁,身上套着一件洗得发白、边缘破损的黑色侍女裙。
记忆如决堤的洪水涌入脑海——我叫苏沐,三分钟前还是个在格子间里为PPT奋战到凌晨三点的社畜,现在,我却成了这座阴森古堡里一个刚被处死的小侍女“苏拉”的替身。
耳边传来两个披甲守卫压低的议论:“又一个,连三天都没熬过去。”“嘘,小声点,别让玛卡莎大人听见。”
玛卡莎?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扎得我神经一跳。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仿佛这具五岁身体的虚弱与我成年人的灵魂正在激烈排斥。
就在这时,清脆而富有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擦得锃亮的银纹长靴停在我面前。
我抬头,对上一双冰蓝色、毫无温度的眼眸。
玛卡莎·诺克缇斯,血堡的首席女官,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寸寸剐过我的皮肤。
“新来的,从今天起,你就是艾莉亚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她声音冷硬如铁,“记住你的本分。若再有半点差池……噬魂井不会第二次收容你。”
话音未落,一本厚重的烫金古籍被猛地塞进我怀里,撞得我胸口生疼。
“去禁书阁,把它归位。别碰,也别看任何不该看的东西。”
我心头猛地一沉,这分明是个陷阱!
一个刚被警告过“再有差池就得死”的五岁侍女,被命令独自进入“禁书阁”这种一听就充满危险的地方,归还一本一看就非同寻常的书?
不接,是当场违令;接了,就是踏入她预设好的圈套。
在玛卡莎审视的目光下,我没有选择。
我强压下心底的恐惧与翻腾的怒火,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本古籍。
指尖触碰到封皮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自掌心窜起,瞬间涌入四肢百骸,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在我血脉深处悄然苏醒。
夜幕降临,我抱着那本沉甸甸的古籍,穿过一道道幽深回廊。
壁画上的血族先祖们双眼仿佛都涂着鲜血,在摇曳的烛火下对我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终于来到了公主的寝殿。
推开沉重的橡木门,我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小公主殿下。
她正蜷缩在一张巨大无比的猩红天鹅绒地毯上,光着两只白嫩的小脚丫晃来晃去,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那模样,像极了我在人类世界见过的幼儿园小朋友。
然而,当她听到动静抬起头望向我时,我瞬间如坠冰窟。
那双纯净的红宝石色瞳孔深处,竟掠过一丝完全不属于稚童的、古老而幽邃的血光,仿佛沉淀了千百年的孤寂。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丢掉糖,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朝我跑来,一把扑进我怀里,小脑袋在我身上使劲蹭了蹭。
“你身上……好暖和啊,”她用软糯的声音说,“比城堡顶上的太阳石还要舒服。”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正当我下意识地想后退时,她却抱得更紧了,小手臂圈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用轻得像风一样的声音呢喃:“姐姐,你不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丢下我的,对吧?”
那一声“姐姐”,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进我心里。
就在这瞬间,我手腕上一道不知何时留下的旧伤口,因我僵硬的动作而再次裂开,一滴殷红的血珠悄然滑落,滴在地毯边缘一盆早已枯萎的黑玫瑰上。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朵干枯得如同焦炭的花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饱满的鲜红,蜷曲的枝叶重新舒展,甚至抽出了一点嫩绿的新芽!
艾莉亚的小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原本白皙的小脸蛋泛起一抹奇异的红晕,她迷茫地看着我,喃喃道:“好香……姐姐,是不是你在发光呀?”
我猛地捂住流血的手腕,心脏擂鼓般狂跳——这具身体,绝对有问题!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寝殿大门被“砰”的一声粗暴撞开。
玛卡莎带着一队面无表情的血族护卫闯了进来,她手中赫然握着那本我昨夜归还的禁忌典籍!
“渎职的贱婢!”她的怒斥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竟敢擅自翻阅《始祖秘仪》,这是死罪!”
我百口莫辩。
四周的血族仆从们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冷笑,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一个低贱的人类侍女开口辩解。
玛卡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挥手下令:“把她押下去,扔进噬魂井,‘净化’她肮脏的灵魂!”
我被两个高大的护卫架起,双脚离地,拖向城堡地底。
噬魂井张开它漆黑的巨口,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呜咽的哀鸣从中喷涌而出。
我被毫不留情地推向井口,后背重重撞在井沿断裂的铁链上,剧痛传来,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井壁古老的符文蜿蜒而下。
就在鲜血渗入符文的刹那,整座古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穹顶应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一轮虚幻的血色残月投影倾泻而下,精准地笼罩住噬魂井!
地面上,被我鲜血浸染的符文骤然发光,勾勒出一个残破的荆棘图腾——那是血族始祖莉莉丝的印记!
与此同时,一道稚嫩却充满无尽威严的啼哭响彻全堡:“谁敢动我的姐姐!”
三重守护寝殿的魔法结界轰然碎裂!
年幼的艾莉亚竟赤足踏空而来,她双目已化作猩红的漩涡,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血色风暴。
她直冲而下,在所有人骇然跪伏的目光中,扑进坠落中的我怀里,放声啜泣:“你说过要陪我看春天的花……你不可以骗人!”
众人惊恐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唯有我,在这刺骨的深井中,颤抖着抱紧了怀里这个五百岁的“妹妹”,用尽全身力气低语:“嗯,我不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润暖流,正从我心脏的位置,悄然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是属于“苏沐”的金手指,【生命源泉】,第一次真正觉醒的征兆。
我蜷缩在噬魂井的井底,浑身湿冷刺骨。
粗大的铁链残片深深扎进皮肉,带来一阵阵钝痛。
一滴,又一滴的血,顺着我的指尖,缓缓滴落在身下冰冷的石面上,晕开一小片格格不入的暖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