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卡莎离去时那淬毒的眼神,像一根冰刺扎在我心头,但此刻,我已无暇顾及。
自血月异象之后,我的地位在血堡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不再是那个随时可能被处死的最底层侍女,而是成了小公主艾莉亚“不可触犯”的专属之人。
这种变化最直观的体现,便是玛卡莎派来监督我言行的侍女,还没站稳脚跟,就被艾莉亚用一把镶着宝石的玩具弩,“biu~biu~”几箭射出了寝殿大门。
箭头上裹着柔软的绒球,不伤人,却羞辱性极强。
自此,再无人敢踏足我们这方小天地。可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小公主对我那份源自契约的依恋,正以一种近乎失控的方式发酵。
她拒绝任何侍女靠近,就连沐浴,也必须由我守在屏风之外,听着水声她才安心;每晚半夜惊醒,必然像只受惊的小猫,一头扎进我怀里,小脸在我颈窝里蹭上好半天,确认我的气息后才能重新睡去。
最离谱的是,她染上了一个奇怪的“习惯”——每天都要“充能”一次。
所谓的“充能”,就是她会拉着我的手,像品尝无上珍馐般,用她的小尖牙轻轻咬破我的指尖,**几滴鲜血。
每当此时,她都会满足地眯起眼,像晒足了太阳的猫咪,含糊不清地呢喃:“甜的……暖暖的,噩梦都跑光了。”
起初我只当这是孩童缺乏安全感的心理安慰,是一种怪异的撒娇。
直到那天,我因为忙着整理古堡里那些快要腐烂的植物志,整整三天忘记了这回事。
第四天夜里,艾莉亚突然从噩梦中尖叫着坐起,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里,血光浑浊不堪,充满了狂躁与不安。
她死死瞪着窗外,嘴里发出无意识的低吼,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整面雕花水晶窗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粉碎!
我心头警铃大作!
这不是撒娇,更不是贪恋味道,而是一种致命的依赖!
趁她重新陷入混乱的沉睡,我悄悄潜入了古堡最深处的禁忌书库。
那里尘封着血族最古老的秘闻,连费恩管家都曾警告我,知识有时比刀剑更致命。
我在积满灰尘的书架间穿梭,终于,在一本被虫蛀得残破不堪的《初代血裔录》的角落,找到了一段几乎无法辨认的古精灵语注解:“始祖之女,血脉近神,亦近疯魔。若灵性不稳,需以‘源血’维系,否则心智将堕入永夜,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
书页上,对“源血”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语——天地初开时孕育的生命本源,万物生机的凝结体。
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我想起了那株因我一滴血而复苏的夜昙皇后,想起了艾莉亚口中“暖洋洋”的形容。
原来我不是什么幸运的穿越者,我是一个行走的“稳定器”,是她赖以维持人形、维持理智的唯一解药!
这个认知还未等我消化,真正的灾难便在那个暴雨倾盆的月蚀之夜,轰然降临。
艾莉亚突然浑身滚烫,在床上不住地抽搐,白皙的皮肤下,一条条诡异的黑色纹路如毒蛇般蔓延。
她双眼紧闭,口中却断断续续地呢喃着我完全听不懂的古老咒语,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心悸的邪恶力量。
“费恩!快来!”我惊慌地冲出寝殿,对着走廊尽头那道沉默的身影大喊。
老管家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我身边,他那只独眼只瞥了艾莉亚一眼,脸色便凝重到了极点:“月蚀之夜,始祖血脉中的混沌力量最为活跃,封印松动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通体泛着冷光的银质匕首,塞进我手里,声音沙哑而急促:“殿下的血脉在反抗压制!割开你的掌心,用你的血按在她额头的荆棘印记上——这是唯一能安抚她的方式!”
没有丝毫犹豫,我握紧匕首,狠狠在自己左手掌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喷涌而出,我咬着牙,将流淌着滚烫生命能量的手掌,用力按在了艾莉亚光洁的额头上。
鲜血滴落的瞬间,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不再是孩童的清澈眼眸,而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将我猛地向前一扯,她张开小嘴,一口咬住了我鲜血淋漓的手腕!
“呃啊!”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体内的生命力正以惊人的速度被她贪婪地汲取,那种被抽空的虚弱感,比噬魂井的寒毒还要可怕。
可我不敢挣脱,死死地撑着,任由她汲取。
足足过了半刻钟,她才终于松开了口。
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但艾莉亚泛着黑气的皮肤已经恢复了红润,呼吸也平稳下来。
她虚弱地抬起头,用还带着血迹的小脸蹭了蹭我的手臂,声音里充满了后怕与依赖:“对不起……姐姐,我控制不住……她们把我关在黑屋子里太久了,一到这种时候,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叫我杀光所有会动的东西……可只要闻到你的味道,我就记得……我是艾莉亚。”
我心头剧震,所有的恐惧和疼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尽的怜惜。
我伸出还能动的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她:“我在,我一直都在。”
窗外,倾盆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庭院里,那片据说已枯死百年的玫瑰园,竟在雨水的冲刷下,奇迹般地开出了大片大片鲜红欲滴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晶莹剔透,宛如血玉。
我的血,不仅救了她,也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第二天,玛卡莎亲自送来一套崭新的侍女服,比我之前穿的任何一套都要华美,只是在衣领和袖口处,用银线绣着一圈精致的荆棘纹章——那是“契约奴仆”的象征。
她将衣服递给我,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状似好心地提醒:“既然已是殿下的专属之人,就该遵守专属的规矩。比如,每日晨昏各献血一盎司,由专人记录在册,以供长老院稽查备案。”
我立刻听出这是个包装着“好意”的致命陷阱!
一旦我的“供血”被登记入册,形成制度化的记录,我就不再是公主的侍女,而是整个血族可以合法征用的“战略资源”。
日后她若以“维护氏族利益”为由强行征调我,恐怕连艾莉亚都难以阻拦。
我将衣服推了回去,微笑着婉拒:“多谢女官大人费心。不过公主殿下说过,我的血,只属于她一个人支配,外人无权过问,更无权记录。”
玛卡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那你最好祈祷,殿下能永远护得住你。”
当晚,我便用自己前世的护理知识,改良了整个“充能”流程。
我将每次的量严格控制在几滴,绝不多给,并用温热的蜂蜜水混合了安神的草药,让她在**后立刻喝下,既能补充糖分,又能掩盖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我还用柔软的丝绸和棉花,缝制了几个精致的护腕,完美遮掩住了手腕和指尖的细小伤口。
我还偷偷在寝殿最向阳的角落,用花盆种下了几株从花园里移栽的夜昙花。
我惊喜地发现,这些被我鲜血滋养过的植物,能够缓慢吸收空气中逸散的生命能量,在周围形成一道极其微弱的屏障,竟能短暂地屏蔽掉那些若有若无的精神窥探。
这或许就是费恩对我照料花园的行为一直默许的原因。
当我看着艾莉亚抱着一盆含苞待放的夜昙花,心满意足地蜷在我怀里入睡,唇角带着甜甜的笑意时,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场守护,不能再靠被动的承受和一味的退让。
我要让她强大起来,强大到这世间再无人敢觊觎她分毫,也无人能将我从她身边夺走。
清晨,柔和的曦光透过窗棂,我正坐在梳妆台前,为艾莉亚梳理她那头丝绸般的银色长发,她今天格外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