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暗流涌动

作者:闲散梦幻 更新时间:2025/12/16 14:56:41 字数:2482

光阴如梭,悄然无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距离那场颠覆一切的撞击,已然过去了三个月。那场深入意识深海的探寻,最终未能如赵蕊所愿,达成清晰的对话。那里是一片混沌的能量海,她能感受到另一个庞大、孤寂且邻近的意识体,如同黑暗中沉默的巨鲸,与她擦身而过,却无法捕捉到确切的形态或声音。她铩羽而归,只带回一种沉重而确凿的认知——他,确实在那里。以及一种模糊的、仿佛自我轮廓被稍稍晕染后的虚浮感。

然而,正是这次失败的探寻,如同在隔开两个灵魂的结界上刻下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一种潜移默化的渗透,开始沿着这道裂痕,悄然发生。

苏昊最先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他不再是那个被绝对隔绝在感官与行动之外的纯粹旁观者。起初,是一些连赵蕊自身都难以察觉的、意识流转中的微小间隙。

触感的共鸣。 赵蕊在图书馆翻阅一本厚重的艺术画册,指尖划过光滑的铜版纸,感受着其特有的温凉与顺滑。就在她准备翻页的瞬间,苏昊一个无意识的念头闪过——“这触感,有点像记忆中篮球表面的那种扎实颗粒感。”几乎同步地,赵蕊那即将抬起的食指,竟在纸面上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多停留了一瞬,指腹的压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仿佛在试图寻找并不存在的“颗粒”。随即,她的主体意识覆盖上来,流畅地完成了翻页动作。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赵蕊只以为是瞬间的走神。

韵律的干扰。 放学回家的林荫道上,赵蕊步履轻快,带着独有的韵律。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路边几个正在激烈跑动、争抢篮球的男生时,苏昊的意识底层泛起了对那种爆发性移动节奏的熟悉感。紧接着,赵蕊落下的下一步,左脚接触地面时,步伐的韵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近乎模仿“蹬踏”的凝滞感,与她平时流畅的步态产生了微乎其微的不协调。她只是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看了看地面。

这些,是苏昊无意识的“溢出”。他的思绪与习惯,开始能在这具身体精密的精神-运动协调网络中,留下淡淡的、转瞬即逝的涟漪。

赵蕊并非毫无所觉,只是忙于应对学业和安抚父母那日益浓重的疑云,她将这些细微的异常归咎于自身的疲惫和精神紧张。

· 她发现自己偶尔会无意识地用指尖在桌面上敲击出某种富有力量感和顿挫节奏的旋律,完全不同于她平时喜爱的柔美曲调。

· 面对菜单时,对“黑椒牛排”的渴望会突兀而强烈地闪现,甚至鼻尖能隐约“嗅”到那种浓郁的、带着焦香的肉味幻觉,让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 深夜,她会被自己发出的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陌生低沉质感的叹息惊醒,那气息的震动方式让她感到莫名的心悸。

这些碎片化的迹象,如同散落在时光沙漏里的异色沙粒,暂时还未引起她足够的警惕。

真正的转折点,在那个静谧的周末下午降临。

阳光透过纱帘,在书桌上投下柔和的光斑。赵蕊正凝神撰写化学实验报告,思维沉浸在反应机理与数据之中。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移动,书写着整齐的公式和优雅流畅的花体英文注释。

就在这时,她的思维遇到了一个短暂的卡顿,正在推敲一个催化剂的精确用量。就在这意识流转出现千分之一秒空隙的刹那——

一股截然不同的意志,如同潜伏已久的暗流,猛地从意识的深层涌出,精准地攫取了对那只握笔右手的瞬时主导权!

赵蕊只觉得握笔的姿势骤然一僵,一股陌生的、带着明确方向性和力量感的控制流,强行介入了她对手部动作的精细指挥!

笔尖不再听从“赵蕊”的意志,它在纸上猛地划动起来,动作带着一种潦草、急切、甚至有些笨拙的用力。不再是流畅的花体英文,不再是工整的化学符号。纸上赫然出现的,是一个笔画歪斜、力道遒劲几乎要戳破纸背的——“S H”(苏昊名字拼音缩写)!紧接着,笔尖毫无停顿,在旁边飞快地勾勒了一个歪歪扭扭、由粗糙线条构成、带着明显顿挫感的篮球简笔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哐当!”笔尖猛地顿住,因巨大的力道在纸上戳出一个深深的、墨迹晕染的黑点。赵蕊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重击,整个人从椅子上弹射般猛地站起,带倒了身后的木质椅子,巨响在寂静的房间里轰然炸开。

但她完全顾不上这些。

她的目光,如同被冰封,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锁在草稿纸上那团突兀的、散发着全然陌生气息的墨迹上。

那不是“同步”!不是“渗透”来的模糊印象或情绪!这是确凿无疑的、来自另一个独立意识的意志执行!是赤裸裸的、针对身体控制权的干预!

无边的寒意,如同来自灵魂深处的冰潮,瞬间淹没了她,几乎冻结了她的思维和呼吸。

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房间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

双手“啪”一声用力撑在冰凉的镜面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她死死地盯着镜中的影像——依旧是乌黑的长发,白皙的肌肤,清澈的眼眸。但此刻,这张她看了十八年的脸,这具她无比熟悉的存在之依凭,在她的眼中变得无比诡异而陌生。

她仿佛能穿透镜面,看到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有另一个意识正潜伏着,如同逐渐熟悉操作界面的幽灵,正在尝试触碰、拉动这具躯壳的每一个控制杆!

之前所有被忽略的细微异常,此刻如同倒带的默片,在她脑中疯狂闪现——那不受控制的敲击节奏、那突兀的食物幻觉、那步伐的细微凝滞、那声低沉的叹息……原来,都不是她的错觉!都不是温和的“影响”,而是迈向“控制”的试探性步伐!

一个令她灵魂战栗的念头,如同深渊中升起的狞笑,清晰地浮现:

他在学习。他在适应。他在……试探边界。

如果今天他能控制手写下他的印记,那么明天呢?控制她的声音,在她与父母交谈时,发出不属于她的语调?控制她的行动,走向她绝不愿涉足的方向?或者……在某个她意志松懈、沉入梦乡的时刻……彻底地、永久地……覆盖她的存在?!

“不……”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剧烈颤抖的气音,从她失血的唇间逸出。

镜中的少女,眼神里充满了被侵入、被窥探、被潜在取代的极致恐惧。一直以来赖以存在的绝对根基——对自我存在的唯一掌控——在这一刻,出现了清晰的、令人绝望的裂痕。

苏昊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她去“探寻”或“理解”的迷途灵魂。他变成了一个具体的、危险的 “潜在的篡夺者” 。那因记忆碎片交融而产生的一丝复杂感受,在这赤裸裸的生存威胁面前,瞬间被最原始、最冰冷的自保本能碾压得粉碎。

她站在镜前,如同站在即将崩塌的独木桥上,内外交困。外面,是父母日益沉重的担忧目光,如同不断收拢的网;内部,是已然苏醒、开始伸出无形触角争夺控制权的异质意识。

她的世界,正在从最核心、最不容侵犯的领域,开始震荡、崩解。而她能抓住的,只有镜中那个倒影,那个看起来依旧完整,内里却已被悄然植入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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