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没课，林小雨发来微信：“蕊蕊，新开的芋泥波波奶茶，第二杯半价！速来！”
后面跟着三个馋嘴的表情包。
赵蕊正在寝室里对着一道高数题皱眉。她（赵蕊灵魂）的数学一直马马虎虎，而苏昊的灵魂却在一旁急得直跳脚：“这么简单的偏微分方程！你第一步就代错了！看我的——”
“等等，我自己想。”赵蕊倔强地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
你这样算到天黑都算不出来。 苏昊叹气。我们不是约好了吗？学习难题共同议。
“那也不是直接让你帮我做。”赵蕊咬着笔头，“你得教我怎么想，不是告诉我答案。”
行行行，大小姐。 苏昊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看这里，先把x和y分离……
在苏昊一步步的引导下，赵蕊竟然真的解出了这道她平时看都懒得看的题目。当最后那个简洁的答案出现在纸上时，她有些怔忪。
“我……居然做出来了？”
本来就不难，是你以前心理上就怕它。 苏昊得意地说，仿佛解出题的是他自己。数学多好玩啊，就像解谜一样。
赵蕊刚想反驳“哪里好玩了”，林小雨的催促微信又来了：“快点儿！波波要化了！”
她叹了口气，收拾书包。意识里对苏昊说：“我要和小雨去喝奶茶，你……安静点。”
知道啦，我不说话。 苏昊顿了顿，又补充，不过你们女生喝奶茶都聊什么啊？我能听听吗？
“不能。”赵蕊果断拒绝，“这是闺蜜时间。”
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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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店开在学校后街，装修成粉嫩的ins风，到处是绿植和霓虹灯牌。赵蕊推门进去时，林小雨已经坐在靠窗的卡座，面前摆着两杯巨大的奶茶，顶上堆着厚厚的奶盖和芋泥。
“慢死了！”林小雨嗔怪道，把其中一杯推过来，“你的，少糖去冰加椰果——我记得对吧？”
赵蕊心中一暖：“对，谢谢小雨。”
她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浓郁的芋泥香气在口腔化开。林小雨托着腮看她，眼睛眨啊眨的。
“蕊蕊，”她突然开口，“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赵蕊差点呛到：“啊？没有啊。”
“真的？”林小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最近很奇怪诶。有时候突然变得好……豪迈？就像周一公共课，你那个坐姿，还有上次体育课，你跑八百米居然冲到了前三！你以前都是倒数几个晃悠的好吗？”
“我、我最近有锻炼……”赵蕊心虚地吸了一大口奶茶。
“锻炼？”林小雨挑眉，“那高数呢？上周小测你考了92分！全班第五！你以前及格都要烧高香的！”
赵蕊感到手心开始冒汗。意识里，苏昊的声音响起：“她观察力好强。”
闭嘴，别添乱。
“那个……就是突然开窍了嘛。”赵蕊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而且我最近……经期不太准，可能激素影响，状态起伏比较大。”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借口。女孩子嘛，经期前后情绪不稳、状态起伏，太正常了。
然而林小雨的眼睛眯了起来。
“经期？”她的声音慢悠悠的，“蕊蕊，我们认识三年了，你每个月那几天什么样，我比你都清楚。”
赵蕊心里咯噔一下。
“你经期只会干三件事：瘫在床上看剧、吃巧克力吃到想吐、跟我抱怨肚子疼。”林小雨掰着手指数，“你从来不会在经期突然变成数学天才，也不会突然能跑能跳。相反，你那时候连走路都像踩棉花，恨不得让人背着你。”
她身体前倾，目光锐利：“所以，别拿经期糊弄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怎么了？”
赵蕊哑口无言。奶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冰凉。
意识里，苏昊也紧张起来：“怎么办？她好像不信。”
都怪你！ 赵蕊在意识里埋怨。要不是你非要教我数学，要不是你上次控制身体跑那么快……
我那不是想让你体育及格嘛！ 苏昊委屈。而且你身体确实需要锻炼啊，心肺功能那么弱……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蕊蕊？”林小雨见她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赵蕊猛地回神。大脑飞速运转。说实话？不行，太荒诞了，小雨会以为她疯了。继续编？编什么？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苏昊的声音再次响起：“就说你报了网课。”
“什么？”赵蕊下意识开口。
“我说，你是不是报了网课？”林小雨狐疑地看着她。
“啊……对！对对对！”赵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报了网课！一个特别厉害的数学网课，还有运动健身的教程！所以我最近数学进步了，体育也好了！”
她越说越顺：“那个老师讲得特别好，我每天晚上都看，所以……所以可能作息也有点乱，状态时好时坏的。”
林小雨的眉头依然皱着，但眼神里的怀疑稍微淡了些：“什么网课这么神？推荐给我看看？”
“呃……是一个小众平台，老师自己开的课，现在……现在可能报满了。”赵蕊硬着头皮编下去，“等下次开课我告诉你。”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奶茶店里播放着轻柔的流行歌，隔壁桌的情侣在低声说笑。赵蕊低着头，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芋泥块，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她能感觉到林小雨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脸上。那目光里有担忧，有疑惑，还有一种被隐瞒的淡淡受伤。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雨终于叹了口气。
“好吧。”她说，声音软了下来，“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赵蕊抬起头，看见林小雨已经恢复了平时笑嘻嘻的样子：“不过你要是真报了那么厉害的网课，期末可得带我飞啊！我高数也要挂了！”
“一定一定。”赵蕊连忙点头，心里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新上的综艺、最近爆红的明星、周末要不要去看电影。气氛似乎回到了往常，但赵蕊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层无话不说的透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喝完奶茶，两人一起走回宿舍区。初秋的傍晚，风里带着凉意，路边的银杏开始泛黄。在岔路口，林小雨要往左去取快递，赵蕊的宿舍在右边。
“那我先走啦，晚上微信聊。”林小雨挥挥手，转身。
赵蕊也转身，刚走出几步——
“蕊蕊。”林小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
林小雨站在几米外，傍晚的天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她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让赵蕊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林小雨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过来，“如果你需要帮忙，或者只是想找个人说话……一定要告诉我。”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蒙了一层水光：“我们是好朋友，对吧？永远都是。”
风吹过，一片银杏叶旋转着落下，擦过赵蕊的肩膀。
那一瞬间，赵蕊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感动、愧疚、温暖、不安……无数情绪涌上来，混杂着苏昊在意识里同样复杂的情绪波动。
她想说“对不起”，想说“谢谢”，想说“其实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
但最后，她只是用力点头，扬起一个尽可能灿烂的笑：“嗯！一定！”
林小雨也笑了，这次是真的轻松的笑。她再次挥手，转身走进了渐浓的暮色里。
赵蕊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慢慢转身往宿舍走。
她真的很好。 苏昊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难得的温柔。
“嗯。”赵蕊低声应道，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奶茶杯。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苏昊问。
“因为……”赵蕊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看着远处宿舍楼亮起的点点灯光，“因为我怕她不信。怕她觉得我疯了。更怕……怕她知道后，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就像现在，小雨已经觉得她“不一样”了。如果再知道真相，那份纯粹的友谊，会不会也变了味？
可是她刚才说，永远都是好朋友。 苏昊轻声说。
赵蕊的脚步顿了顿。
是啊，小雨说了。那个永远都大大咧咧、爱笑爱闹的女孩，用那么认真的表情说了“永远”。
回到宿舍，赵蕊把空奶茶杯扔进垃圾桶，坐在书桌前发呆。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林小雨发来的微信：“忘了说，新出的芝士蛋糕超好吃！周末一起去？”
后面跟着三个馋嘴的表情包。
还是那个小雨。
赵蕊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打字回复：“好呀，我请客。”
发送。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意识空间里，她和苏昊的意识体相对无言。
下次…… 赵蕊突然开口。
嗯？
下次如果再有类似情况，我们得提前对好口供。 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也有一丝坚定，不能再这样临时编了，漏洞太多。
苏昊的意识体似乎笑了：遵命，赵蕊长官。那我们现在开始编‘网课老师’的人设？叫什么名字？教什么？怎么收费？
赵蕊也忍不住笑了。在意识空间里，她“看”着对面那个模糊的、代表苏昊的光团，突然觉得，在这个荒诞的处境里，至少她不是完全孤独的。
窗外，夜色彻底降临。宿舍楼里传来女孩们的笑闹声，有人练吉他，有人看电影，有人打电话和男朋友撒娇。
这是最普通的大学生活。
而在这间普通的宿舍里，一个女孩对着笔记本，开始认真构思一个虚构的“网课老师”的详细资料。她写得很认真，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作业。
因为这是她和“另一个自己”共同的秘密。
也是她暂时能守护的，与最好朋友的“正常”世界之间，脆弱的边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