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吧。”林小雨起身，“我去给你找个饭盒。”
“等等。”赵蕊拉住她，看看餐盘里剩下的菜，又看看林小雨那份几乎没动的西兰花，“要不……我们一起吃？你帮我分担点？”
林小雨看了看那些油光发亮的肉，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摇头：“我在减肥。”
“减什么肥，你一点都不胖。”赵蕊不由分说，夹了一块最好的排骨放到林小雨碗里，“尝尝，真的很好吃。”
林小雨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抵抗住诱惑，夹起来咬了一口。
然后她的眼睛亮了。
五分钟后，两个女孩头碰头，一起攻克那座“肉山”。林小雨一开始还矜持，后来也放开了，边吃边感叹：“食堂的红烧肉居然这么好吃？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从来不去硬菜窗口。”赵蕊（下意识用了苏昊的语气）说，“女孩子也要吃肉，不然哪有力气。”
林小雨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赵蕊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补救：“那个……网课老师说的。他说营养要均衡。”
“你这个网课老师……”林小雨嚼着排骨，含糊不清地说，“怎么还教养生？”
“他……他教得比较全面。”
两人终于把菜消灭得差不多了，米饭各剩了半碗，实在吃不下。林小雨揉着肚子：“完了，这一顿够我跑三天步了。”
赵蕊也撑得不想动，但心里却有股奇异的满足感。她能感觉到，苏昊在意识里也很满足，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看吧，我说好吃吧？你们女孩子就是吃得太素了。”
下午第一节是艺术系的素描课。
赵蕊和林小雨踩着点走进画室，刚在画架前坐下，赵蕊就感觉不对劲。
一股气从胃里涌上来，她赶紧捂住嘴。
“怎么了？”林小雨问。
“没事……”赵蕊勉强压下那股气，拿起炭笔。
画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赵蕊今天的写生对象是一个石膏头像，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开始勾勒轮廓。
但胃里的饱胀感越来越明显，红烧肉的油腻、糖醋排骨的酸甜、酱大骨的酱香……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在胃里翻腾。
“嗝——”
一个响亮、带着浓浓肉味的嗝，在安静的画室里突兀地响起。
周围几个同学看了过来。
赵蕊的脸瞬间红透，死死捂住嘴。
林小雨在旁边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赵蕊狠狠瞪了她一眼，用眼神说：不准笑！
但她的身体很不给面子。
“嗝——”
又是一个。
这次更响，余韵悠长。
前面有男生小声笑了出来。
“赵蕊同学，”素描老师——一位严肃的老教授——从讲台上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如果身体不适，可以去休息一下。”
“没、没事……”赵蕊的声音带着哭腔，“老师对不起……”
她恨不得把脸埋进画纸里。
意识里，苏昊正在狂笑：“哈哈哈！打嗝都是红烧肉味！经典！太经典了！”
“你还笑！都怪你！”赵蕊在意识里抓狂，“非要吃那么多！非要吃肉！”
“谁知道你这身体消化能力这么差！我以前吃这么多从来不打嗝！”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能一样吗！”
“现在知道了……”
“嗝——”
第三个嗝。
这次连教授都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
林小雨终于憋不住了，趴在画架上闷声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赵蕊生无可恋地捂住脸。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画室里每隔几分钟就会响起一声或轻或响的“嗝”，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红烧肉味。赵蕊一边画一边打嗝，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几乎是冲出画室的。
走廊里，林小雨追上她，还在笑：“蕊蕊，你今天真是……太有味道了。”
“你还说！”赵蕊气鼓鼓地瞪她，“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吃那么多！”
“哎，怎么怪我了？明明是你自己要打三碗米饭的。”林小雨眨眨眼，“不过说真的，你今天点菜那个架势……简直像变了个人。”
赵蕊心里一紧。
“就像……”林小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就像我表哥。他每次去食堂都这么点菜，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
赵蕊的手指蜷缩起来。
“可能……是跟我网课老师学的。”她小声说，“他讲课就那样，特别有激情。”
“你这网课老师到底何方神圣啊？”林小雨挽住她的胳膊，“改天让我见见呗？视频也行，我太好奇了。”
“他……他不见外人。”
“这么神秘？”
“嗯，性格古怪。”
两人走出教学楼，初秋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赵蕊深吸一口气，感觉胃里终于舒服点了，但嘴里那股红烧肉味还没散。
“不过话说回来，”林小雨忽然说，“你今天吃肉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
“啊？”
“以前你太拘谨了，吃饭像数米粒。”林小雨笑着说，“今天虽然……呃，打嗝是有点尴尬，但至少是真实地活着。人嘛，想吃就吃，想笑就笑，多好。”
赵蕊怔了怔。
“所以，”林小雨晃晃她的胳膊，“不管你最近怎么了，只要你是开心的，是健康的，我就支持你。就算你哪天突然告诉我你想转去体育系或者土木工程系，我也只会说‘牛逼’。”
赵蕊鼻子有点酸。
“谢谢你，小雨。”
“谢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啊。”林小雨拍拍她的肩，“不过下次打嗝，记得离我远点，味儿太大了。”
“林小雨！”
两个女孩笑着打闹起来，穿过洒满银杏叶的校园小路。
晚上，赵蕊躺在床上，揉着还有点撑的肚子。
“下次不许这样了。”她对意识里的苏昊说，“在外人面前，必须控制。”
“知道了……”苏昊闷闷地说，“不过今天吃得真爽。你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行僧日子。”
“那是健康饮食。”
“健康不等于吃草。”
“……”
“要不这样，”苏昊提议，“以后我们定个规矩：一周可以吃一次‘放纵餐’，你想吃草就吃草，我想吃肉就吃肉，一人一半时间，公平吧？”
赵蕊想了想，居然觉得这个提议……有点道理。
“那只能一周一次。”
“成交！”
“还有，吃饭的时候不许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不许扒饭，要细嚼慢咽。”
“你们女生规矩真多……”
“这是优雅。”
“好好好，优雅。”
夜深了，赵蕊闭上眼睛。梦里，她一会儿在吃草，一会儿在啃大骨头，最后自己都笑了。
而在意识深处，两个灵魂第一次在“吃”这件事上，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虽然过程有点尴尬——特别是那些红烧肉味的嗝——但至少，他们开始学习如何在同一个身体里，满足各自不同的需求。
这大概就是共生的第一步：妥协，然后找到平衡点。
哪怕这个平衡点，是从一顿撑到打嗝的午饭开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