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权交接的瞬间，赵蕊感觉身体一下子“活”了过来。不是她平时那种优雅的、克制的“活”，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有力量的鲜活。
她（他）快步走向小操场，确定四周真的没人后，开始慢跑。
秋风拂面，呼吸逐渐加深，脚步踏在塑胶跑道上的声音规律而有力。这种感觉……确实很好。赵蕊不得不承认，这种挥洒汗水的感觉，和她跳芭蕾时的流汗完全不同。更自由，更奔放。
加速了！ 苏昊在意识里欢呼。
步伐开始加快。风声在耳边呼啸，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赵蕊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肺叶扩张，肌肉收缩舒张——这一切都如此清晰，如此充满生命力。
她（他）越跑越快，几乎到了冲刺的速度。
太爽了！ 苏昊兴奋得忘乎所以，这身体其实很有潜力！你看这个步幅！这个摆臂！
赵蕊也被这种速度感征服了，暂时忘记了担忧。她看着前方弯道，计算着入弯的角度——
突然，左小腿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
“啊！”赵蕊（两人同时）痛呼出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去。
她（他）试图用手撑地，但速度太快，惯性太大。右手手掌擦过粗糙的跑道表面，火辣辣地疼，然后是膝盖、手肘接连着地，最后侧身摔倒在地。
疼痛从多个部位同时传来，炸裂般席卷了全身。
“嘶——”赵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更可怕的是，她能同时感受到两份疼痛：一份来自身体的实际损伤，一份来自苏昊灵魂传来的、对疼痛的同等感知。就好像同一处伤口被撒了两遍盐。
我的腿…… 苏昊在意识里呻吟，抽筋了……
“都怪你！”赵蕊（意识）又气又疼，“非要跑！这下好了！”
我怎么知道这身体这么弱！我以前这样跑根本不会抽筋！
“这是我的身体！不是你那天天干活的民工身体！”
你说谁是民工？！
“就说你！”
两个灵魂在疼痛中激烈争吵，每一句话都伴随着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
赵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右掌擦破了皮，渗出血珠；膝盖磕青了一大块；手肘也火辣辣地疼。最要命的是左小腿，肌肉还在一抽一抽地痉挛。
更衣室那边传来林小雨的呼唤：“蕊蕊？你好了吗？”
完了。赵蕊心里一沉。
她咬咬牙，忍着痛试图爬起来。手掌撑地时，伤口被挤压，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慢慢来…… 苏昊也顾不上吵架了，先坐起来。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和互相拖累）下，赵蕊终于艰难地坐起身，然后扶着旁边的护栏站起来。左腿一用力，抽筋的部位又是一阵剧痛。
她一瘸一拐地往更衣室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林小雨从更衣室出来，看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天啊！你怎么了？！”
“摔、摔了一跤……”赵蕊疼得龇牙咧嘴。
“在哪摔的？怎么摔的？”林小雨赶紧过来扶她，“我刚才听到一声惨叫，还以为是谁呢！”
赵蕊被搀扶着走进更衣室，在长凳上坐下。林小雨查看她的伤口：“手掌破皮了，膝盖青了……你跑哪去了？”
“就……想走走路，结果绊了一下。”赵蕊编着拙劣的谎言。
林小雨没再追问，转身去找医药箱。但赵蕊看见，她转身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那种“又来了”的了然。
医药箱拿来，林小雨熟练地给赵蕊消毒、贴创可贴。棉签沾着碘伏擦过伤口时，赵蕊疼得手指蜷缩。
轻点轻点…… 苏昊也在意识里哀嚎。
“现在知道疼了？”赵蕊（意识）冷哼，“刚才跑的时候不是挺欢？”
我哪知道会抽筋……这身体缺乏锻炼，突然剧烈运动就容易这样。
“所以都怪你。”
……对不起。
苏昊这句道歉来得突然，赵蕊愣了愣。
是我太兴奋了，没考虑你的身体承受能力。 苏昊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懊恼，以后……以后运动的事，都听你的。
赵蕊沉默了一会儿。
“也不是都听我的，”她说，“但得循序渐进。而且，绝对不能再像今天这样突然‘抢控制权’。”
嗯。
林小雨包扎完毕，抬头看着赵蕊：“好了。不过你这一身伤，晚上洗澡得小心点。”她顿了顿，“还有，下周的芭蕾课，你可能得请假了。”
赵蕊看着自己贴着创可贴的手掌和青紫的膝盖，欲哭无泪。
“对了，”林小雨状似随意地问，“你刚才一个人去小操场干嘛？那里平时都没人的。”
赵蕊心里一紧。
“就……想清净一下。”
“哦——”林小雨拖长声音，“想清净到摔一跤。”
她没再追问，开始收拾东西。但赵蕊知道，这件事又在小雨的怀疑清单上添了一笔。
走出体育馆时，夕阳西下。赵蕊一瘸一拐地走着，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
真的很疼吗？ 苏昊小声问。
“废话。你感觉不到？”
感觉得到……所以是双倍的疼。 苏昊苦笑，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赵蕊没说话。她看着地上自己一长一短的影子，突然想起刚才奔跑时的感觉。
那种风掠过耳畔、心脏狂跳、汗水淋漓的感觉……其实，不全是坏的。
“喂，”她突然开口，“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打球……”
嗯？
“等伤好了，”赵蕊慢慢地说，“我们可以……周末找没人的时候，去玩玩。就玩，不打比赛。”
意识里，苏昊愣住了。几秒后，一股强烈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情绪涌来。
真的？！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嗯。但得我说了算，时间、强度，都得听我的。”
好！好好好！都听你的！
那股喜悦太强烈，连带着赵蕊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
虽然摔得很疼，虽然又被林小雨怀疑了，虽然接下来的日子可能要顶着伤口去上课……
但至少，她和苏昊之间，好像找到了一点新的相处方式。
不是对抗，不是妥协，而是……试探性的合作。
“不过，”赵蕊补充，“你得先学学怎么热身拉伸。我可不想再抽筋了。”
学！我今晚就学！看视频学！
两人（一个身体，两个灵魂）慢慢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虽然一瘸一拐，但步伐却莫名轻快了些。
而身后，体育馆二楼的窗户边，张教练看着那个蹒跚的背影，若有所思。
“艺术系的女生，球感那么好，偏偏不感兴趣……”她摇摇头，“可惜了。”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个叫赵蕊的女生，还会再出现在篮球场上。
只是时间问题。
晚上，赵蕊在宿舍处理伤口，林小雨刷着手机突然说：“诶，蕊蕊，学校论坛有个帖子，说下午小操场有个女生跑步摔了，被人拍到了模糊的背影。”
她把手机转过来，照片上，一个女生狼狈地坐在地上，虽然像素模糊，但那头长发和身形……
赵蕊手里的棉签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