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赵蕊精疲力尽。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反锁上门，然后整个人扑倒在床上。意识里，苏昊难得地保持着安静，大概也知道今天惹了麻烦。
“起来。”赵蕊坐起身，语气严肃。
怎么了？“我们得定规矩。”赵蕊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A4纸，拿起笔，“正式的那种。”
她在纸上写下标题：《女性行为守则（苏昊版）》。
……有必要吗？ 苏昊小声抗议。
“非常有必要。”赵蕊开始写第一条，“一、在公共场合，未经允许不得擅自控制身体。”
笔尖顿了顿，她继续写：“二、不得表现出与‘赵蕊’人设不符的兴趣爱好，包括但不限于：篮球、球鞋、机械、电子产品……”
她一口气写了九条，涵盖行为、言谈、兴趣、生活习惯各个方面。每一条都针对今天暴露出的问题。
写完，她看着那张纸，沉默了一会儿。
“还有一条，”她轻声说，“十、如果实在憋得难受……可以申请‘自由活动时间’。”
苏昊的意识波动了一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赵蕊放下笔，“在绝对安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我可以短暂地把身体控制权交给你，让你……做你想做的事。”
这个提议让意识空间都安静了。
真的？ 苏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嗯。但是有时间限制，初期最多三分钟。而且必须在我的监督下，不能做危险动作，不能……”赵蕊想了想，“不能做太‘不雅观’的事。”
什么叫不雅观
“比如，”赵蕊举例，“不能脱衣服，不能做奇怪的表情，不能……算了，到时候看情况。”
她看了看时间，晚上九点半。父母应该都在楼下客厅，哥哥还没回来。卧室门反锁着，窗户关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就现在吧。”赵蕊说，“三分钟。只允许控制右手。”
好！ 苏昊几乎是立刻回应。
赵蕊在椅子上坐正，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放松对身体的控制，同时保持意识的清醒，做一个“观察者”而不是“操控者”。
她能感觉到，某种东西从意识深处浮现，顺着神经传递到右肩，然后是上臂、手肘、手腕……
她的右手，缓缓抬了起来。
那只白皙纤细、做过美甲的手，现在悬在半空，五指张开，然后慢慢握成拳头。
握拳……松开……再握拳……
苏昊在感受。感受肌肉收缩的力度，感受皮肤包裹骨骼的触感，感受血液流过指尖的温度。这种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却像久旱逢甘霖。
我是苏昊。
四个字躺在白纸上，笨拙，却真实。
赵蕊静静地看着。她能感觉到苏昊写字时的专注，那种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
三分钟快到了。
再让我做个俯卧撑！ 苏昊请求，就一个！
“……只能一个。”
右手撑地，左手还放在桌上。赵蕊的上半身微微前倾，尝试着做出俯卧撑的起始姿势。
但问题立刻出现了：赵蕊的手臂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完成一个标准俯卧撑——哪怕只是女式跪姿的。
右手臂颤抖着，身体下沉了不到十厘米，就再也撑不住了。
“砰”的一声轻响，她整个人趴倒在地毯上。
而就在这个狼狈的时刻，
“蕊蕊？”母亲李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妈妈切了水果，你吃一点吗？”
赵蕊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几乎是本能地瞬间夺回身体控制权，右手一松，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书桌底下。那张写着“我是苏昊”的纸，被她慌乱中用手肘压住，但边缘还露在外面。
“来、来了！”她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头发和睡衣。
门开了。
李婉端着果盘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但当她看到房间里的景象时，笑意微微凝滞了。
女儿坐在地毯上，脸颊泛红，呼吸有些急促。书桌下的笔还在滚动，而书桌上……露出一角白纸，上面有字。
“怎么了？”李婉走进房间，把果盘放在桌上，目光自然地扫过那张纸。
她的视线定格在那四个字上。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赵蕊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她能感觉到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
李婉慢慢弯下腰，捡起那张纸。她的手指捏着纸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目光在那四个字上来回移动，一遍，又一遍。
许久，她抬起头，看向女儿。
“苏昊……”李婉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赵蕊心上，“是……新朋友吗？”
她的眼神太复杂了。有关切，有疑惑，有担忧，还有一种赵蕊看不懂的……了然？
“是、是小说男主角！”赵蕊脱口而出，声音尖得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我在写小说！校园题材的，男主角叫苏昊！”
这个借口拙劣得让她想扇自己耳光。
李婉没说话。她看着女儿慌乱的表情，看着地上那支还没停稳的笔，又低头看了看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最后，她把纸轻轻放回桌上，用手抚平褶皱。
“写小说是好事，”李婉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不过别太累了。早点休息，水果记得吃。”
她转身走向门口，在踏出去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赵蕊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门轻轻关上。
赵蕊瘫坐在地上，过了足足一分钟，才敢大口呼吸。
意识里，苏昊也吓得不轻：你妈妈……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赵蕊的声音在发抖，“但她的眼神……好奇怪。”
她爬到桌边，拿起那张纸。在台灯的光线下，她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纸的背面，透过光，能看见前面写字的力度——每一笔都深得几乎要划破纸面。
那不是她平时写字的力道。
那是苏昊的力道。
一个“写小说”的女孩，会这样用力地写男主角的名字吗？
赵蕊把纸揉成一团，想扔进垃圾桶，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最后，她把纸团塞进了书架最深处，用几本厚重的画册压住。
楼下客厅隐约传来父母交谈的声音，听不真切。
赵蕊靠在门上，心跳如鼓。
而此时此刻，楼下客厅里，李婉坐在沙发上，手里织着毛衣，针线穿梭，动作流畅。
赵明远放下报纸，看向妻子：“蕊蕊睡了？”
“还没，在写东西。”李婉头也不抬。
“写什么？”
“小说。”李婉顿了顿，针线停了半秒，“男主角叫苏昊。”
赵明远愣了愣，随即笑了：“女儿长大了啊。不过这名字……挺普通。”
“是啊。”李婉轻声应道，目光落在自己编织的花纹上，“挺普通的。”
但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一幕：女儿坐在地上，右手撑地，试图做俯卧撑的姿势，那个姿势，那个发力方式，绝不是女孩子会有的。
还有纸上那四个字。
那笔迹，虽然歪扭，但笔画的起承转合里，透着一股生硬的、不属于女儿的力道。
李婉的针线又开始动了，织得又快又稳。
只是她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沉淀。
深夜，赵蕊辗转难眠。
凌晨一点，她听见父母卧室的门轻轻打开，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门外。
门缝下，一道阴影静静停留了很久。
然后，是母亲极轻的自语声，模糊得几乎听不见：
“……苏昊……到底是谁呢……”
脚步声远去。
赵蕊睁着眼睛，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而意识里，苏昊突然说：你妈妈……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我好像感觉到……?感觉到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