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建篮球赛的邀约还在心头悬着，另一场更贴近身体的风暴，已悄然酝酿。
赵蕊清晰地察觉到身体的变化，腰腹间熟悉的酸胀感破土而出，情绪绷成一根极易拨动的弦。她知道，那个每月一次的“访客”，又要来了。
这一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因为现在，她不是独自一人承受。更因为，没有另一个灵魂感受。这一次，所有的痛感与不适，都清晰得近乎残忍。不适袭来时，是周四深夜。窗外月凉如水，赵蕊正昏昏欲睡，小腹深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紧缩般的绞痛。那痛感带着坠胀感，不是尖锐的刺痛，是沉在骨子里的钝痛，一波波漫上来，攥得人喘不过气。她蜷缩起身体，手死死按住小腹，轻轻吸着气。意识里，苏昊也“醒”了。
这……这是什么感觉？他的意识里满是困惑和不安，比上次要清晰百倍，不是模糊的闷痛，是……是里面有东西在往一起缩，往一起攥，连带着腰都跟着酸，像被人用钝器敲了好几下，又沉又麻。
“是每个月那几天。”赵蕊的声音发虚，被痛感碾得支离破碎，“身体会不太舒服。”
每个月？ 苏昊的震惊几乎要冲破意识的边界，上次他只觉得浑身发沉、肚子闷得慌，像吃坏了东西，可这次……这次不一样！这痛是钻在里面的，不是浮在表面的，连腿都有点发软，还有种往下坠的感觉，好像要掉东西似的，他语无伦次，连自己都说不清那诡异的体感，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不一定每次都这么痛……”赵蕊的话没说完，又一阵绞痛袭来，她咬住下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一次，苏昊的感受比上次更清晰、更深刻。
三个月的共存，让灵魂之间的壁垒薄了许多。他不再是隔岸观火的旁观者，那份来自身体深处的酸胀与钝痛，顺着神经传导，竟直直“烫”在了他的意识上。他能清晰分辨出，小腹下方的绞痛是核心，腰背部的酸软是蔓延开来的余波，每一次呼吸都能牵动腹部肌肉，加重那份不适感。
嘶，苏昊在意识里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比打蓝球时被撞断肋骨的痛还磨人。肋骨痛是锐痛，疼过一阵就缓了，可这个不一样，是钝钝的、持续的，像有块湿冷的石头压在肚子上，挪不开，甩不掉，连带着浑身都发寒。痛是磨人的，还有一种更难言的别扭。钝痛顺着脊椎往上爬，腰背部酸软得像没了骨头，连带着心底都泛起一股莫名的空落感，还有种身体里被掏空、又被什么东西堵住的矛盾体感。
怎么还……带着这种奇怪的感觉？苏昊的声音里满是无措，好像身体里有什么在悄悄变，还有点凉丝丝的下坠感，连站都想靠着东西，一点劲儿都没有……赵蕊没力气细解释，摸索着从床头柜摸出止痛药，就着半杯凉水吞了下去。药片滑过喉咙的触感，竟也被苏昊同步“捕捉”到了。
这药有用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期待，甚至有些急切，我现在感觉肚子里又紧又坠，腰都直不起来，再这么痛下去，我要扛不住了……
“过半小时起效。”赵蕊缩回被子里，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但不适，只是这场“双倍痛苦”的序幕。
第二天早上，赵蕊是被浑身的乏力拽醒的。腹部的绞痛轻了些，稍一抬头就头晕目眩。她撑着床沿坐起身，意识里传来苏昊蔫蔫的声音：
我……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昨天连跑了三场全场比赛，还被大雨淋了一路，又累又冷。苏昊的意识里满是疲惫，还有种说不出的虚浮感，肚子还是坠得慌，是痛，是沉，像揣了块砖头，连呼吸都觉得沉，还有点恶心，不想动，就想躺着。
“这也是正常反应。”赵蕊有气无力地应着，勉强挪下床。
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当她低头注意到身体的特殊状态时，意识里的苏昊，明显僵住了。
这……这就是…… 他的声音滞涩得厉害，结合着那种下坠感和身体的异样，一个模糊的认知在他脑海里成型，带来的冲击比痛感更甚，所以……每个月不仅要痛，还要经历这些？身体会有特殊变化？
对赵蕊而言，这是司空见惯的生理现象。可对苏昊，一个活了二十年，从未接触过这些的男生灵魂来说，这份认知冲击，无异于天崩地裂。他光是想象那种画面，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更别说亲身“体验”这种身体的失控感。
“所以才要多休息、补营养。”赵蕊草草处理完个人卫生，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房间。
早饭桌上，李婉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她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粥推到女儿面前，声音里满是心疼：“又不舒服了？今天请假在家休息吧？”
“不了，上午有课。”赵蕊小口喝着粥，胃里空荡荡的，却半点食欲都没有。
桌上摆着一盘煎得金黄的荷包蛋，那是她往日的最爱。可今天，看着那油亮亮的蛋黄，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好腻……苏昊的念头和她的厌恶，几乎同时冒出来。他现在不仅肚子沉，还觉得胃里发堵，一闻到油腻的味道就恶心，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而下一秒，目光都不受控制地转向了料理台，那里放着一盒昨天刚买的黑巧克力。
想吃那个。苏昊的念头清晰又强烈，带着一种本能的渴望，甜的东西应该能压下那种恶心的感觉，也能提提神，我现在太蔫了。
奇怪的是，赵蕊自己也突然涌起一股对甜食的渴望，蛮横得像身体的本能在尖叫：给我糖！给我能量！
李婉捕捉到女儿的眼神，起身拿了两块巧克力过来：“不舒服就吃点甜的，能缓解。”
赵蕊剥开包装纸，浓郁的可可香漫开来。她咬下一小口，丝滑的甜意在舌尖化开，一股近乎幸福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的疲惫。
……好吃。苏昊在意识里喃喃，语气里带着一丝放松，甜的……好像真的没那么难受了，胃里不那么堵了，连肚子里的坠胀感都轻了一点点。
赵蕊默默嚼着巧克力，心里却泛起一丝茫然：这到底是她自己的渴望，还是苏昊的影响？当两个灵魂共享一具身体时，连身体的反应，都会被放大吗？她分不清了。
上午的公共课，赵蕊坐在最后一排，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讲台上。
可身体的不适像潮水般，一波波涌上来。腹部的坠胀感成了挥之不去的背景音，腰酸得让她坐立难安，最磨人的是那份无处不在的疲惫，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思维迟钝得像生了锈，连翻书页都觉得手指无力。
而苏昊，显然也在承受着同样的折磨。
我……我怎么这么想睡觉？他的声音里满是困惑和烦躁，明明昨天睡够了……这感觉就像……通宵打游戏后，第二天还要早起上课，头重脚轻，眼皮像粘了胶。他试着想集中精神，却发现意识里全是身体的不适感，腰太酸了，坐直一秒都觉得累，得靠着椅背才舒服点，肚子还是坠得慌，偶尔还会抽痛一下，像电流似的，一下一下往心里钻。“身体在消耗能量。”赵蕊在心里解释，“激素波动、身体不适，都会让人累。”意识里，苏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沉默里，藏着难以言说的绝望。五到七天，每天都要承受这种又痛又累、浑身发沉的感觉，还要面对身体的失控，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更糟糕的是情绪波动。
课间休息时，赵蕊随手刷着手机，一条流浪动物的公益广告跳了出来。画面里，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狗缩在雨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镜头，瑟瑟发抖。毫无预兆地，赵蕊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湿了。
她愣住了。她不是冷血的人，看到这样的画面会难过，但绝不会如此失态，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那份悲伤汹涌得离谱。它……它好可怜……苏昊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明显的哽咽，身体的不适似乎放大了他的情绪，让他的防线彻底崩塌，雨那么大……它肯定又冷又饿，没人管它，就像……就像我现在这样，被困在这具身体里，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好无力……赵蕊这才反应过来，这股汹涌的情绪，大半都来自苏昊。
那个平时看起来理性、甚至有点大大咧咧的男生灵魂，在身体特殊时期的激素影响下，情绪防线竟脆弱得像一张薄纸。身体的痛感、失控感，叠加着他对家乡和身体的思念，让他的情绪彻底决堤。
“你……冷静点。”赵蕊慌忙关掉广告，在心里安抚。
我冷静不了！ 苏昊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愤怒和悲伤交织在一起，连带着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那些人为什么要抛弃它？养了就要负责啊！怎么能就这么扔在雨里？！还有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我从来没经历过的痛苦……
愤怒和悲伤来得如此猛烈，连带着赵蕊的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她拼命深呼吸，试图平复，可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邻座的同学察觉到她的异样，小声问：“赵蕊，你没事吧？”
“没、没事……”赵蕊慌忙擦掉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心里却翻江倒海。
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太可怕了，明知道自己在“过度反应”，却根本拦不住那股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情感洪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