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综合班第一节就是魔力实习。
地点在学院后山的一块练习场。
地面画着圈圈框框的魔法阵，周围立着几根防护柱，上面闪着淡淡的光，说明学院已经做好了“学生会乱来”的心理准备。
塞西尔跟在队伍后面，表情写着四个字：
能不出场就行。
莱因已经在场地中间等着，袍子随便一披，袖口卷得半高，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高高在上的教授，更像临时被抓来代课的。
“排队。”
他开口第一句就把大家往前赶，“按昨晚的名单站好。”
十几个人散散落落排成一排。
勇者后宫三位：圣女、赫尔曼千金、龙公主。
几个显眼的“别家势力继承人”：教会少年、将军之子、混血少女。
最后是塞西尔……以及几个看起来背景没那么明显、但气质也不普通的学生。
——一条队，中二气场能冲破防护柱。
莱因环视一圈，慢悠悠道：
“今天的内容很简单。”
“确认你们的基础控制能力。”
他说话时，指尖一抬，地上的阵纹亮了一圈，把整个练习场圈起来，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
“别紧张。”
莱因看着他们，“不是考试，只是看看你们‘平时’的状态。”
他刻意压了压“平时”两个字。
塞西尔心里默默补全：
——就是看看你们不刻意装模作样的时候，到底会不会炸场。
“按顺序来。”
莱因翻开手里的薄册：“艾琳。”
圣女上前，动作和平常祈祷没什么区别。
她伸手，光球在掌心缓缓亮起。
不刺眼，却很稳定，像一团温暖的小太阳。
“光系治疗，控制良好。”
莱因一句话带过，“有空去战术课那边选一门‘后勤保护队’。”
艾琳点头，退回原位。
接下去是维奥拉、卡琳，还有其他几位。
风刃、土盾、火矛、水牢、强化术……各种魔法有序登场。
偶尔也有学生控制得不太好，火焰飞偏一点，被防护柱轻轻挡下，冒一阵光。
莱因评价都很短：
“不坏。”“太浪费。”“多练。”
轮到混血少女时，她掌心浮出的，是带鳞片纹路的水刃。
轮到将军之子，就是一记干净利落的强化拳。
到这一步，气氛都算正常。
轮到塞西尔前一个学生时，练习场外围隐约响起一点窃窃私语。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些普通学生，隔着防护阵看热闹。
“下一位。”
莱因合上册子，抬眼，“塞西莉娅·艾温。”
队伍里视线微微一动。
普通学生们也立刻顺着名字找人：
“就是那个银发小姐？”
“听说是艾温家那个‘月下假面’……”
“还和殿下跳了第一支舞。”
“而且昨天和圣女、大公爵千金、龙殿下一起从塔楼出来。”
嗑瓜子现场又开始脑补：“修罗场味道好浓。”
塞西尔深吸一口气，出列。
走到场地中央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请你放一个最安全、最普通、最不会炸出新闻的魔法。
问题是，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能放出什么。
昨晚测试石的画面还在他脑子里：
颜色乱跳，最后剩一条暗痕。
莱因看着他，语气很平淡：
“随便一种你最熟悉的魔法。”
塞西尔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熟。”
“什么都不熟？”莱因问。
“在家时，老师更注意理论。”
塞西尔说，“实战，被搁置了。”
这不是完全撒谎——原身确实偏理论，而且还身体不好被保护得挺严。
莱因沉默两秒，没有继续拆穿。
“那就更简单。”
他抬手一指练习场边缘，那里有一排木桩作为靶子，“给我看一个最基础的攻击魔法。力量不用大，打中就行。”
塞西尔心里想哭。
——老师，我能不能选‘逃跑术’。
但综合班显然不收逃跑主修。
他闭眼，强迫自己先冷静。
原身学过基础咒文。
虽然从来没在实战里用过，但记忆里的那些句子是完整的。
“水系基础·水弹。”
这是所有魔法启蒙老师都会教的第一个。
消耗小，难度低，命中率看脸。
只要能在测试里放出一个像样的小水球，就能证明“我不是一点不会”。
塞西尔抬手，掌心面向木桩。
嘴里轻声念出咒文。
空气里浮起一点潮湿的感觉。
很小，很薄弱。
这说明，原身至少不是完全废的。
“水元素反应有。”
莱因在旁边点评，“继续。”
塞西尔集中精神，把那点湿气一点点往手心引。
想象里，应该凝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水球，然后“噗”地一下飞出去。
然而。
掌心一凉——
他确实感到东西凝聚了。
但那不是水球，而是某种更……硬的东西。
像冰，又不像冰。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昨晚那条黑线。
不对。
“停——”
话只喊了半个字。
掌心那股力已经自己蹦出去了。
所有人看见的画面是：
银发小姐举着手，一边念咒，一边脸色变了变。
下一秒，她掌心窜出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像一道被拉直的裂缝，直直射向远处木桩。
没有爆炸。
没有华丽光效。
只有一声很轻的“啧”。
木桩从中间滑开。
不是被炸断，而是——被干净利落地“切”开。
切面平整得可以直接拿去当术式演示用具。
练习场安静了一瞬。
“喂……”
外围有学生忍不住小声，“这是水弹吗？”
“哪有水？”
“我看不出是什么。”
“防护阵刚刚是不是抖了一下？”
莱因没有说话。
他眯着眼看那根被切断的木桩，又看了一眼塞西尔。
“再来一次。”
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满场窃窃私语。
塞西尔：……
老师，我也不想。
刚才那一下不是他计划里的。
那股力量从他魔力里“分出来”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一种“不按指挥走”的尖锐。
像一条不太安分的线。
“我不建议在不清楚属性前反复尝试。”
维奥拉站出来，像是很平静地替他挡了一下，“刚才的波动已经影响到防护阵。”
——她的话，其实是在提醒莱因：
这个场地再结实，也不适合无底线试验。
“你说得对。”
莱因很爽快地收回视线，“今天就到这。”
他重新翻开册子，在塞西尔名字后面写了几个字，没让任何人看到。
然后宣布：“实习课结束，自由活动。”
学生们陆续散开。
围在防护阵外看热闹的人被老师们赶走，嘴里还在小声讨论：
“那个银发小姐，刚才到底用了什么？”
“不知道，但感觉不是正常属性。”
“难怪会被放到顶层单间。”
风声开始写新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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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尔走出练习场时，手指还隐隐发麻。
卡琳大步追上来，一脸震惊：“你刚才那招太酷了！”
“我只是想放水弹。”
塞西尔诚实到近乎无辜，“结果水自己变成那样了。”
艾琳看着他手：“还好吗？”
“没事。”
他动了动指关节，“就是感觉……它会自己拐弯。”
这句“拐弯”，他说得模糊。
真实感觉是——
魔力里掺着别的东西，那东西不太听话。
维奥拉一直没插话，此刻才开口：
“你刚才那一道，很像某些高阶术式里的……裂缝标记。”
“只是强度不够。”
她补一句，“真正的‘裂缝’，不会只切断木头，会把木头后面的东西一起带走。”
听起来一点也不让人安心。
“学院有人会这个？”
卡琳来了兴趣，“听起来很适合拆房子。”
“这是战场上才用得上的东西。”
维奥拉看她一眼，“一般学院不会教，也不会公开承认有。”
她说到这里，看向塞西尔：
“你确定，你之前没学过？”
“确定。”
塞西尔摇头，“我昨天之前，最实用的能力是写一手端正的家族账本。”
卡琳：“……”
艾琳轻声道：“那可能是……你自己的东西。”
不是谁教的，也不是哪本书里的抄袭。
而是他这个人，本身就带来的。
塞西尔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我会控制。”
这是他能给出的唯一承诺。
——不管这玩意儿是什么，先保证它不会在课堂上乱飞，就已经是对所有人的负责。
艾琳露出一点微笑：“那就好。”
卡琳则更直接：“以后要是有人不长眼，可以用木桩那种程度吓一吓。”
维奥拉在旁边简短地补了一刀现实：
“用之前记得想一下，他背后站的是哪家。”
塞西尔：“……”
对的。
这里不只是学院，还是各大家族、王宫、教会的缩影。
你对谁出手，其实就是在对整条势力链放信号。
他心里把“乱用刚才那种东西”贴上了一条红色标签：
【非必要，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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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是魔法理论课。
莱因照旧坐在讲台上，讲了一大堆元素共鸣、魔力流动结构。
学生们在下面抄笔记，偶尔有人问问题，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
课到一半时，有人举手。
是将军之子。
黑发短，气质利落，整个人像一把绑好缰绳的刀。
“老师。”他问，“刚才实习场那种情况，算不算‘无法分类属性’？”
教室里瞬间安静一点。
没人提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莱因不急不慢：“你是在问哪一种情况？”
“同一人身上，魔力结构不稳定，测试石不能准确显示，近距离攻击对普通防护阵有影响。”
将军之子把现象描述得很客观，“这种，有记录吗？”
莱因看了他一眼：
“你是想做论文，还是想挑事？”
教室里有人憋笑。
将军之子不躲，直视回去：“只是想知道，将来在战场上遇到这种人，该怎么处理。”
——问题换了一个说法：
“这种不明确的东西，是当友军，还是当潜在敌人。”
视线不自觉往塞西尔这边飘。
塞西尔低头翻书，装作毫无参与感的乖学生。
“学院里没有明文分类。”
莱因敲了敲桌面，“但有一个暂时的处理方式。”
“第一，不要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自己先动手拆。”
“第二，不要默认‘未知’一定等于‘敌对’。”
他把粉笔在黑板上轻轻一划，写了两个字：
【变量】。
“你们现在这个班，”莱因说，“大部分人自己就是变量。”
“有的是实力方面；有的是身份；有的是未来走向。”
“学院没打算在第一堂实习课就把你们按死在某一个标签上。”
他侧头，视线在教室里一一扫过，最后在塞西尔身上停不到一秒，又移开。
“所以，在你们自己做出选择之前——”
“先别急着替世界决定，谁该被除掉。”
将军之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头：“明白。”
问题被盖过去了。
但从他干净利落的态度可以看出来——
他不是单纯来找茬，而是真把“战场”当成未来归宿的人。
而这种人，面对未知，总是会先想着“如何应对”。
塞西尔听着黑板上那两个字，心里非常清楚：
莱因这番话，既是在替他挡，也是在给他加标记。
——你是变量。
——会被观察，会被研究。
下课铃响起。
学生们陆续收东西走人。
卡琳走到塞西尔桌边，拍了拍拍他的课本：“走啊，去看决斗场。”
“现在？”
塞西尔环顾四周，“不是还有自习？”
“自习可以顺延，决斗场不能。”
卡琳理直气壮，“听说已经有不少人想挑战‘勇者后宫’了。”
艾琳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用别的说法吗？”
“那叫啥？”卡琳想了想，“‘王宫特派综合学习小组’？”
维奥拉收好笔记，简练道：“走吧。”
她看向塞西尔：“你最好早点看看学院真正的风向。”
——决斗场，不只是学生打来打去的地方。
那里，也是各种派系、仇怨、野心第一次露头的舞台。
从某种意义上讲，比课堂更真实。
塞西尔捏了捏课本边缘。
他很想说“我只想做个安静写作业的人”。
“好。”
但他最后把课本夹在腋下，起身：
“那就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