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扫视着训练场，仿佛在观察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她周身自然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让那些原本想上前搭话的学员都望而却步。
“是公主殿下！”
“她怎么会来基础训练场？”
“希利克安殿下可是我们战士分院二年级的首席！据说是百年难遇的空间元素觉醒者！凌驾于七大基础元素之上的至高属性！”
“空间元素……我的天，那岂不是同阶无敌？可她为什么选择成为战士？她的术法天赋应该更恐怖吧？”
“这就不清楚了，殿下的想法岂是我们能揣测的……”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所有学员，包括那些正在做准备活动的，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帝国明珠，眼神中充满了崇拜、敬畏，以及因那份高冷而产生的距离感。
就连面容刚毅、如同铁石般的巴顿教官，在看到希利克安公主时，也微微颔首致意，语气缓和了些许：“殿下。”
“不必多礼，老师我现在的身份只是学生。”希利克安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诚恳。
“都看什么看！”巴顿教官的怒吼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拿出你们吃奶的劲！现在，抗击打训练，开始！”
训练内容残酷而直接。学员两人一组，承受包裹厚皮木桩的持续撞击。
与路川分到一组的，恰好是亚伦·霍克。亚伦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每一次撞击都势大力沉，毫不留情。
“砰！砰！砰！”
沉重的闷响伴随着剧痛不断传来，路川咬紧牙关，凭借意志和“烬海”那被动湮灭一丝冲击力的奇异特性硬扛着，身体不断踉跄，却始终没有倒下。
就在训练间隙，众人休息补水、路川独自靠在墙边平复翻腾气血时，一道清冷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些许光线。
路川抬头，对上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希利克安公主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淡漠。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充满了惊讶与好奇。公主殿下竟然会主动去找那个新生的“笑话”？
“路川。”公主的声音如同冰川碰撞，清脆而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公主殿下。”路川站直身体，忍着身上的酸痛，行礼。
希利克安公主的目光似乎在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直接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那本《诸神史记》，你从中，收获到了什么？”
路川心中猛地一凛。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他强行压下右眼因这句话而产生的微弱灼热感，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惭愧：
“回殿下，只是粗略翻阅，看到一些光怪陆离的神话传说，深感自身学识浅薄，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让殿下见笑了。”
希利克安静静地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路川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但他依旧挺直脊背，没有移开目光。
几秒后，公主似乎接受了他这个敷衍的回答，或者说，并不在意他是否说实话。她话锋忽然一转，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据我所知，你的元素认证是‘火焰’。”
路川心中警惕更甚，点头称是。
然后，他想起之前的疑惑，以及此刻周围人低声的议论，鼓起勇气，问出了盘旋在心中的问题：
“殿下，请恕我冒昧……听闻您觉醒的是凌驾于基础元素之上的空间之力，术法造诣理应极高，为何……会选择成为战士？”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出乎希利克安的意料，她冰封般的脸上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她看着路川，眼神依旧冷淡，但回答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孤傲：
“力量，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力量。术法固然强大，但我不想，也不必时刻依赖他人保护，或依赖所谓的‘安全距离’。”
说完，她不再给路川提问的机会，也没有再看其他人一眼，转身便带着女官离开了训练场，如同她来时一样突兀。
场内的气氛这才为之一松，但投向路川的目光更加复杂。公主殿下竟然和他说了这么多话？虽然看起来气氛并不融洽，但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非凡的“关注”了。
路川看着公主离去的背影，回味着她刚才的话。
“力量，握在自己手中才是力量。”
“不想依赖他人。”
这句话，莫名地触动了他。他何尝不是如此？曾经无法觉醒元素，他只能依赖家族的庇护和“学者”的身份。如今，他拥有了“烬海”，这份禁忌而强大的力量，不正是需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绝不能依赖、也不能被他人知晓的秘密吗？
他握了握依旧有些疼痛的拳头，右眼深处，赤金色的“烬海”微微流转。
希利克安公主带来的短暂骚动，如同冰面上掠过的一丝寒风，很快便被巴顿教官那熔岩般滚烫的训斥所蒸发。
“菜鸟们！把你们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给老子清空！今天，是你们接触真正战士爪牙的第一课——战技！”巴顿教官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麻，“都给我听好了！世间战技与术法，依其威能与玄奥，由低到高，划分为化、裂、圣、王、天五大品阶！每一阶都是质的飞跃！”
他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稚嫩而充满渴望的脸庞，继续道：“而你们今天要学的，是帝国军队的基石，也是最实用、最易上手的——进军！品阶，化级下位！”
化级下位，最低的战技品阶，但没有任何人敢露出不屑。因为这是无数战场鲜血凝结出的杀戮技巧，是通往更高层次的起点。
“看好了！”巴顿教官低喝一声，身形微沉，手中训练铁剑看似平平无奇地向前一递。
“嗡——！”
剑尖破空，竟发出轻微的嗡鸣！一股惨烈的气势随之迸发，仿佛前方纵有千军万马，亦要一往无前！剑光一闪而逝，十步外的硬木人桩靶心已然被洞穿，留下一个边缘光滑的窟窿，透出冰冷的光。
“化级战技，练至纯熟，亦可化腐朽为神奇！要旨在于力量、速度、意志三者合一，凝于一点！现在，两人一组，对着木人桩，练！练到你们胳膊抬不起来为止！”巴顿吼道。
路川分到的木人桩依旧在角落。他握紧冰冷的铁剑，回忆着教官那凝聚到极致的一剑，深吸一口气，模仿着发力，踏步，突刺！
剑尖击中木人桩，发出一声脆响，只留下一个浅白的凹痕，反震力让他手臂发麻，步伐虚浮。纯粹的肉体力量与发力技巧，与那些从小打熬身体的同龄人相比，差距如同鸿沟。
他没有气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汗水很快浸湿了训练服。每一次刺出，他都竭力调整着肌肉的协调，感受着力量的传递。
然而，身体的疲惫与根基的薄弱，让他的进步微乎其微。旁边的亚伦等人，已经能较为流畅地完成突刺，剑尖没入木桩一寸有余，引得教官偶尔点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路川心中暗道。按部就班，他永远追不上失去的十二年。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烬海”！
他并非要完全依赖这股禁忌之力，而是想尝试，能否将其作为“燃料”和“引导”，来帮助自己更快地掌握和施展这“化级”战技。
他再次摆开架势，目光锁定木人桩。这一次，在他踏步发力的瞬间，他小心翼翼地，从右眼深处的赤金色烬海中，引出了一丝比发丝还要细微的能量流。他极力压制其湮灭特性，只保留其最本源的炽热与凝聚的意志。
剑出，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寻常破空声的异响！剑速陡然提升了三成！原本滞涩的力量传递变得顺畅，手臂承受的反震力也莫名减弱！
剑尖轻而易举地没入木人桩，深度接近两寸！远超他之前的成绩！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剑尖没入的点周围，木质并未简单裂开，而是呈现出一圈极其细微的、如同被高温瞬间灼烧碳化般的黑色痕迹，却没有明火，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味。
成功了！而且……这效果？！
路川心中剧震！他能感觉到，这一剑的威力，绝对超越了“化级下位”突刺应有的范畴！其中蕴含的那一丝“烬海”之力，不仅增幅了他的力量和速度，更附带了一种诡异的“破坏”特性，直接侵蚀、弱化了木桩的结构！
“烬海”……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力量？竟然能强行拔高战技的破坏能级？
强烈的震惊之后是更深的警惕。这痕迹太特殊了！绝不能被看出异常！
他立刻收敛心神，在后续的练习中，开始有意识地控制。
“哼，瞎猫碰上死耗子。”亚伦不屑地撇嘴，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凝重，路川刚才那一下爆发，快得让他都有些心惊。
巴顿教官粗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对着路川沉声道：
“发力过于刚猛，不懂得收敛，后续乏力！控制！要学会控制你的力量！无论是元素还是体力！”
“是，教官！”路川心头一紧，连忙应道。教官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但又好像没完全看透。
一天的训练在疲惫与思索中结束。夜晚，路川在静修室中，一边用“烬海”热流滋养恢复身体，一边回味着白天那触及“裂级”边缘的一剑。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力量感悟之时，右眼再次传来那丝微弱的、被窥视的悸动，比昨夜清晰了一丝。
他猛地看向窗外，月色清冷，树影摇曳，空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