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弱了。”
这三个字,如同最寂静的诅咒,在我说完之后,依旧在空旷的训练场上空盘旋,回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施加了迟缓魔法。
我能清晰地看到,周围那些贵族子弟脸上那副混合了震惊,恐惧与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好像他们刚刚亲眼目睹了一只绵羊张口吞下了一头巨龙。
队伍前方的王子亚历克西斯,脸上那温文尔雅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审视。
他身旁的骑士凯登·艾森哈特,那只总是习惯性按在剑柄上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泛白。
眼神中充满了高度的警惕,仿佛我不是一个同学,而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敌人。
我甚至能看到,站在训练场边缘的巴顿导师,那张素来严肃的面庞上,此刻也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他那双属于沙场老兵的锐利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刚才站立的位置,仿佛在探究那面诡异的黑色盾牌残留下的痕迹。
而这一切视线的焦点,那位直面深渊的女主角艾拉,依旧呆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她那双碧绿的眼眸失去了焦距,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才那一瞬间,她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光弹被吞噬的视觉冲击。
更是那种,当自己的光触碰到那片纯粹的暗时,从灵魂深处泛起的被天敌盯上一般的战栗与渺小。
那是一种源自属性克制,绝对无法抗拒的压制力。
……糟了,好像……做得有点过火了。
我的内心,正在疯狂地敲着警钟。
我本意只是想防御住攻击,好让自己蒙混过关。
但我完全没有料到,那片魔力之海对于“守护”这个指令的执行,会是如此的……彻底。
它没有格挡,也没有反弹。
它选择了最霸道与不讲道理的方式……
——【湮灭】。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天才的范畴。
这是魔王的领域。
我那副好不容易才戴上的冰山假面,此刻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因为冰山虽冷,却仍在常理之中。
而刚才那一幕,却是超脱了常理的异常。
“……好了!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全体解散!”
巴顿导师那洪亮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没有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做出任何点评,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便宣布了下课。
这种刻意的回避,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惊雷,证明了刚才那一幕带给他的冲击有多大。
学生们如蒙大赦,纷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感到不安的地方。
他们在走过我身边时,都下意识地绕开了一个微妙的弧度,眼神中除却敬畏,更多了一丝纯粹的恐惧。
索菲亚那几个曾经的跟班,更是连看都不敢再看我一眼,几乎是夹着尾巴溜走的。
……
转眼间,偌大的训练场上,又只剩下了我和艾拉两个人。
“埃克哈特……小姐……”
艾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仍显得有些干涩而沙哑。
她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绿眸中,第一次没有了好奇,没有了亲近的意图,只剩下一种混杂着迷茫与恐惧的原始情绪。
就像一只迷路的羔羊,突然发现自己一直试图靠近的,不是另一只羊,而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沉睡巨龙。
“……”
我没有回答她。
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何的解释,在刚才那不可思议的力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我的步伐依旧平稳,背影依旧挺拔。
但在那副冰冷的假面之下,我的心脏,正因为后怕与不安而剧烈地跳动着。
我并没有注意到,在我转身离开后,艾拉那双迷茫的眼眸中,那份恐惧正在缓缓地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强烈,近乎于执念的困惑。
为什么?
为什么拥有如此可怕力量的人,会在走廊上,用那样温柔的方式,扶住自己和自己的书本?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选择和被孤立的自己一组?
为什么……当自己用那微不足道的光弹攻击她时,她会用那种……仿佛连世界都能吞噬的盾牌来守护自己?
暴力、傲慢、残忍……
这些传闻中属于莉莉安娜的标签,在艾拉的心中,第一次开始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在她看来,刚才的那一幕,与其说是防御,不如说是一种……
极致霸道到不容置疑的保护。
一种“你的攻击,连伤害到我的资格都没有”的绝对宣言。
她,难道……
……
而在另一边,已经回到男生更衣室的王子亚历克西斯,正一边擦拭着额角的汗水,一边对身旁的凯登低声说道:
“凯登,你怎么看?”
凯登·艾森哈特沉默了片刻,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光。
“那不是‘护盾’。”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更像是一种‘领域’的雏形。一种……将一切归于‘无’的领域。”
亚历克西斯的动作顿住了。
“你的意思是……”
“殿下,”凯登转过头,无比严肃地看着他。
“莉莉安娜·冯·埃克哈特,她的危险程度,或许需要重新评估了。她……已经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掌控的棋子了。”
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所有目击者的心中,都炸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而我,这个风暴的中心,对此,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