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禁忌的阶梯
我盯着桌上那枚黑曜石钥匙，仿佛在盯着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伊莲诺尔的话，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注入激流，激起的波澜至今仍在我的心头不断扩散。
“无的夹缝”、“混沌的摇篮”、“探究自身的勇气”……
每一个词，都精准地敲打在我心中最深层的恐惧之上。
她似乎完全看透了我并非“莉莉安娜”本人，而是某种寄宿在这具躯壳里的异物。
她给我的这把钥匙，与其说是指引，不如说是一场赤裸裸的阳谋。
她知道我别无选择。
在训练场上失控的力量，已经将我推到了悬崖边缘。
如果不弄清楚这股力量的本质，我下一次可能会做出更加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那枚钥匙的瞬间，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迅速蔓延开来。
那并非金属的冰冷，而是一种……仿佛触碰到了凝固的永恒黑夜般的奇异感觉。
我将钥匙握入了掌心。
我做出了选择。
……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服务台后的伊莲诺尔一眼，径直朝着图书馆深处那座通往上层的螺旋楼梯走去。
楼梯是古老的岩石材质，盘旋而上，仿佛没有尽头。
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入口并没有阻碍，但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却被一道厚重的铁栅栏门挡住了去路。
门上挂着一把同样古朴的大锁。
我深吸一口气，将黑曜石钥匙插入了锁孔。
没有金属摩擦的声响。
钥匙与锁完美地契合，转动时悄然无声，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
“咔哒。”
一声轻响，大锁应声而开。
我推开沉重的栅栏门，踏上了通往更高处的阶梯。
三楼的光线明显比下面要昏暗许多。
书架的材质也变成了深色的沉香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古老与厚重的书卷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陈年草药的味道。
这里存放的，都是一些专业性极强的典籍，封面大多由皮革制成，上面用烫金的古体字印着《高等龙语魔法结构解析》、《魔药学中的灵魂介质研究》之类的书名。
我没有在此停留，继续向上。
通往顶层的楼梯，隐藏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比下面的楼梯要狭窄许多，仅容一人通过。
墙壁上没有窗户，只有每隔一段距离才镶嵌着一枚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魔法石，勉强照亮前路。
越往上走，空气就越是冰冷凝滞。
最终，我来到了一扇由整块黑檀木制成的大门前。
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个与我手中钥匙形状完全一致的锁孔。
这里，就是顶层禁书区的入口。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门后，或许就藏着关于我的一切秘密，也可能……是更加危险，足以将我彻底吞噬的深渊。
“……”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钥匙插了进去。
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了。
门后的景象，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没有堆积如山，布满灰尘的古籍，也没有阴森恐怖的氛围。
这里更像是一个私人，雅致的研究室。
圆形的空间，穹顶是一整块被施加了魔法的巨大透明水晶，可以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与流动的云朵。
墙壁被改造成了环形的落地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看起来就极其古老的、甚至没有封面的卷轴和石板。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形书桌，上面散乱地放着一些羊皮纸手稿，羽毛笔和几件看不出用途的古代魔法道具。
而在书桌旁，一个身影，正背对着我，静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似乎在凝望着窗外的天空。
那是一个……我绝对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的人。
利落的银色短发，笔挺的象征着风纪委员会的白色制服。
贝娅特丽克丝·艾森。
我心中不禁惊呼。
她怎么会在这里？！
“哒！”
我踏入禁书区的脚步声似乎惊动了她。
她猛地转过身，那双锐利的金色眼眸在看到我的瞬间，骤然收缩，充满了震惊与……
一丝仿佛秘密被撞破般的慌乱。
“莉莉安娜·冯·埃克哈特？！”她失声惊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把钥匙……”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还握在门把手上的那枚黑曜石钥匙上，脸上的震惊转为了深深的困惑与警惕。
“你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迅速冷静下来，反问道。
这个地方，伊莲诺尔明确说过“不对任何人开放”。
贝娅特丽克丝的出现，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
贝娅特丽克丝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但她那不擅长说谎的性格，让她最终只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我是奉伊莲诺尔女士的命令，在这里整理文献。”
伊莲诺尔的命令？
我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难道说，贝娅特丽克丝，这位正义感爆棚的女骑士，和那位神秘的图书管理员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整理文献？”
我缓步走进房间，目光扫过那张巨大的书桌，上面的一份摊开的羊皮纸手稿，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上面用古老的文字，描绘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图谱，但在图谱的中央，我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词汇。
——【Chaos（混沌）】。
而在那个词的旁边，还有一行用通用语做出的注释，笔迹刚劲有力。
【……力量的本质并非暗，而是更古老的无。表现形式为对既定法则的吞噬与湮灭。持有者，被称为混沌之子，是世界的修正点，也是毁灭点……】
这行注释的笔迹，还很新。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贝娅特丽克丝。
她那张总是如同冰雕般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近乎于狼狈的表情。
“唔！”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遮盖那份手稿，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两人，就这样在禁书区顶层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无声地对峙着。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调查我了。
而且，还是这位，本该是我的宿敌的，正义的女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