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顶层禁书区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诡异沉默。
我背对着贝娅特丽克丝，静静地站在一排高耸的书架前，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古老典籍冰凉的书脊，感受着岁月的沉淀。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博弈。
我赌她那份根植于内心，对真相与正义的执着，会压过她对伊莲诺尔那份盲目的忠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几乎能听到她那因为挣扎而变得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终于，在我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她那略带沙哑，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声音。
“……在那边。”
我缓缓地转过身。
贝娅特丽克丝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但她抬起了手，指向了房间的另一侧，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看起来与其他书架并无二致的区域。
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挣扎，但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却多了一丝决断。
她做出了选择。
在服从命令与探究真相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或者说，她选择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异常，而非单纯他人灌输给她的认知。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伊莲诺尔单方面的执行者。
她成了我和伊莲诺尔之间，一个摇摆不定的关键见证人。
……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她指引的方向走去。
当我走到那个书架前时，才发现其中的奥秘。
其中一格书架并非实心，而是一个伪装起来的暗格。
贝娅特丽克丝走上前来，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娴熟复杂手法，在书架侧面几个不起眼的浮雕上按动了几下。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整排书架悄无声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隐秘，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通道深处，是一个完全密闭的小型石室。
石室中央，只有一个黑曜石制成的石台。
石台之上，静静地悬浮着一本……书。
那本书没有封面，也没有封底，就是一沓由某种不知名兽皮制成的黑色书页，厚厚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一起。
书页的边缘，不断地逸散出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那些雾气在空中扭曲、盘旋，最终又被吸回书中，循环往复。
仅仅是看着它，就让我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难以言喻的压抑与心悸。
“这是……什么？”
我轻声问道。
“《无名之书》。”
贝娅特丽克丝站在我身后，声音低沉。
“是伊莲诺尔女士从温德米尔家族的遗迹中发现的孤本。据说，是远古时期，第一位混沌之子留下的……日记。”
日记？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里面，记载了关于混沌之力的一切。”
贝娅特丽克丝继续说道，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那本诡异的书。
“但是，没有人能解读它。这本书会主动抗拒所有不被它认可的读者。强行阅读，轻则精神错乱，重则……会被书中的力量彻底吞噬。”
她顿了顿，金色的眼眸转向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伊莲诺尔女士认为，或许……只有同为混沌之子的人，才能阅读它。”
原来如此。
这才是伊莲诺尔将钥匙交给我的真正目的。
她不是在指引我，而是在利用我。
她想借我的手，来解开这本她自己也无法解读的禁忌之书的秘密。
我和贝娅特丽克丝，都只是她这场探究禁忌知识的游戏中，不同用途的棋子而已。
“她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我轻声说道，话语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嘲弄。
贝娅特丽克丝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反驳。
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点，内心那份坚固的忠诚，再次被现实的裂痕所侵蚀。
我缓步走向那本悬浮在空中的《无名之书》。
越是靠近，那种灵魂上的压迫感就越是强烈。
我体内的那片魔力之海，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源的气息，开始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缓缓地，自动翻涌起来。
我伸出手，尝试着去触碰那本书。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些黑色书页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本书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凶兽，逸散出的黑色雾气瞬间暴涨，化作无数条尖锐的触手，朝着我的脸和身体，疾刺而来！
“小心！”
贝娅特丽克丝的惊呼声在我身后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动了。
我只听到一声利刃出鞘的清脆声响。
一道银色的匹练，带着斩断一切的锐利气息，瞬间出现在我的身前，精准地斩向了那些袭来的黑色触手。
然而，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贝娅特丽克丝那灌注了她全部力量的剑刃，在碰到那些黑色触手的瞬间，竟然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那些触手仿佛没有实体，直接穿透了剑身，继续朝着我袭来。
“什么？！”
连贝娅特丽克丝本人，都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体内的那片魔力之海，终于不再沉睡。
它没有经过我的指令，而是出于一种君主不容挑衅的原始本能，咆哮了。
一股远比那些触手更加深沉与纯粹的黑暗，从我体内瞬间爆发而出！
它没有形成盾牌，也没有形成任何具象的形态。
它就是一片绝对纯粹的黑暗领域，以后来居上的姿态，瞬间将我和那些袭来的触手，一同笼罩了进去！
在那片黑暗之中，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
那些足以穿透钢铁的狰狞黑色触手，在接触到我释放出的领域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君王的臣子一般，瞬间停止了攻击，然后……
温顺而又恭敬地，化作最原始的雾气，缓缓地，亲昵地，缠绕在了我的指尖。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那片黑暗领域散去时，石室内的景象，已经彻底改变。
《无名之书》不再悬浮，而是静静地，温顺地，落在了我的手中。
那些曾经暴戾的黑色雾气，此刻正像温顺的宠物一样，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蹭着。
而贝娅特丽克丝，则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僵硬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她那双金色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书，以及我那只被黑雾缠绕的手。
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上，破天荒地，浮现出了……
混杂着敬畏，迷茫，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热表情。
她，亲眼见证了一场……神迹。
或者说，一场属于混沌君主，不容置疑的……降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