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行略带嘲讽意味的文字浮现之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种粘稠的寂静。
我原本以为吞噬了贤者之石后，这本书会像之前那样发光，震动，或者干脆变成什么不得了的神器。
但现实却比我想象的要……
有机得多？
那块鲜红的贤者之石并没有凭空消失。
它融化了。
就像是一块落在热锅上的黄油，它化作了一滩猩红的液体，迅速渗入了《无名之书》那漆黑的纸页纤维之中。
紧接着。
“噗通！”
一声仿佛心脏跳动的清晰声音，从书本深处传来。
我感觉到指尖下的纸张变了。
不再是那种干燥，又死寂的羊皮纸触感。
它变得温热，柔软，甚至带着一丝微妙的弹性，就像是……
触摸到了某种活物的皮肤。
无数细密的发着红光的脉络，从书脊处蔓延开来，爬满了整个封面，构筑成了一幅如同血管网络般诡异而华丽的图案。
这哪里是书。
这分明就是一个刚刚饱餐了一顿的胃袋。
……真恶心。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虽然我是个爱书人，但这玩意儿现在的画风确实有点掉SAN值。
然而……
对于我身后的那两位来说，这一幕显然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
“活了……”
贝娅特丽克丝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战栗。
她死死地盯着那本正在呼吸的书。
作为骑士，她的直觉在疯狂呐喊，告诉她……
那东西是危险的，是邪恶的，也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
但是。
当她看到那只正轻轻按在书页上，苍白而纤细的手时，所有的恐惧都瞬间转化为了更加狂热的敬畏。
那是莉莉安娜大人的手。
那双看似柔弱的手，不仅能撕碎教会的圣光，甚至能驯服这种连看一眼都会让人SAN值狂掉的怪物。
这就是……
支配者！
“莉莉安娜大人……”
贝娅特丽克丝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了膝盖。
她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仰起头。
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某种想要将自己也献祭出去的冲动。
“它……吃饱了吗？”
她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大概吧。”
我感受着书中传递过来的那种满足的情绪，随口回答道。
“不过，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了。”
我合上书。
随着书页闭合，那些红色的血管纹路慢慢隐去，重新变回了普通的黑封皮。
只是拿在手里的分量，似乎比之前沉重了不少。
“呼……”
我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去，陷入了柔软的沙发里。
累。
虽然身体上的魔力已经充盈，甚至过剩，但精神上的疲惫却是实打实的。
先是装逼吓唬人，然后是生吞圣光，最后还要喂书。
对于一个只想躺平的社畜来说，这一天的运动量已经严重超标了。
“……好困。”
我摘下那个这就有点碍事的兜帽，露出了有些散乱的长发。
我眯起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就在这时。
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地托住了我的后脑勺。
“请……依靠我。”
贝娅特丽克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我的身后。
她并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跪在沙发背后的地板上，直起上半身，让我的头能枕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很硬，因为那是常年锻炼出来的肌肉。
但为了让我舒服，她努力放松着身体，甚至用那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梳理着我的长发。
“您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她在我也耳边低语。
那并不全是汗水，更多的是刚才魔力激荡时产生的水汽。
“……嗯。”
我懒得动，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把她当成了人形靠枕。
而在我的身前。
艾拉·史密斯正跪坐在地毯上。
她看着我那副毫无防备、甚至有些软弱的模样，眼中的水雾越来越浓。
“莉莉安娜大人……”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我垂落在沙发边缘的手指，却又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停住了。
“您刚才……吞噬了那么多光。”
艾拉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些光……虽然是教会的，但里面充满了攻击性和杂质。把那些东西吸进身体里……一定，很疼吧？”
疼？
我愣了一下。
其实完全不疼，甚至有点像喝了热可乐一样爽。
但在艾拉的眼里……
我现在的困倦和瘫软，显然是因为在独自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她在脑补一出……
“黑暗女王为了保护同伴，独自吞下剧毒”的苦情大戏。
“……习惯了。”
我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个回答，瞬间击碎了圣女的心理防线。
“呜……”
艾拉发出了一声悲鸣。
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抓住了我的那只手，将脸颊死死地贴在我的掌心里。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如果我的光能更纯净一点，如果我也能像那块石头一样……被您吃掉的话……”
“您就不用去吃那种脏东西了！”
她的眼泪滚落下来，烫到了我的手心。
“请您……使用我吧。”
艾拉抬起头。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傻笑的脸上，此刻却满是病态的决绝。
她解开了自己法袍的第一颗扣子，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那里的皮肤下，血管正在突突直跳。
“无论是魔力，还是……别的什么。”
“只要能稍微缓解您的饥饿……哪怕把我抽干也没关系。”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
微妙的感动？
虽然她的脑回路完全跑偏了，但这种愿意为了我奉献一切的心意，确实让人很难不动容。
“……傻瓜。”
我抽出手，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谁要吃你了？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好吃。”
“呜……”
艾拉捂着额头，虽然被拒绝了，但眼神却变得更加黏糊了。
“而且……”
我稍微坐直了身体，感受着身后贝娅特丽克丝瞬间绷紧的肌肉支撑。
“我现在并不饿。”
我举起手中的《无名之书》，晃了晃。
“这东西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说明……真正的大餐，才刚刚开始。”
我看着她们两人。
一个跪在身前想要献身，一个跪在身后充当靠背。
在这充满了魔力余韵的封闭房间里，我们三人就像是某种秘密结社的共犯。
“艾拉，贝娅特丽克丝。”
我轻声唤着她们的名字。
“在。”
“在！”
“既然上了我的贼船……那以后，可是很辛苦的。”
我指了指书上那行……
“不想成为魔王的救世主”。
虽然她们看不懂那些古文字，但这并不妨碍我忽悠她们。
“我们要去寻找……更多的颜色。”
“也许是极北的冰雪，也许是深渊的火焰……总之，是为了填饱这个贪婪的家伙。”
“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这其实是我的旅游计划预告。
我想去世界各地找别的贤者之石碎片或者类似的高级魔力源。
但在她们听来。
这简直就是……
征服世界的宣战布告！
贝娅特丽克丝的手停止了梳理头发的动作。
她低下头，嘴唇贴在我的耳边。
“无论您要去哪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令人战栗的血腥气与忠诚。
“我的剑，只为您开路。”
“若是有人阻挡……我会把他们，全部变成这本书的养料。”
艾拉也擦干了眼泪，露出了一个崩坏而甜美的笑容。
“我也一样！”
“我会为您……把整个世界的光都偷来！”
看着这两个已经彻底长歪了的苗子。
我彻底无言以对，索性干脆不解释了。
我重新躺回贝娅特丽克丝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那就好。”
“现在……闭嘴。”
“我要睡觉了。”
“是……祝您好梦，我的主人。”
在这静谧的休息室里。
两位少女守护着她们沉睡的王。
而在那本黑色的书中。
第一颗红色的星辰，正如同心脏一般，缓缓跳动着，预示着这个扭曲而又温馨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