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那套来之不易的小怪兽卫衣，夏知知的心情却一点也不“酷”。
她站在彩虹桥幼儿园门口，感觉自己像个满级大佬被强制扔回了新手村，还得从头开始装萌新。这感觉，憋屈得让她想撞墙。
林蓓把她交给班主任周老师，一句多余的嘱咐都没有，只留下一句“放学我来接你”，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高跟鞋声渐行渐远，仿佛丢弃了什么麻烦。
夏知知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周老师是个温柔的年轻女孩，蹲下身，笑着对她说：“知知，欢迎你哦！我是周老师，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夏知知看着周老师脸上那标准的、对待小朋友的“职业微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告诉她：“盆油，我心理年龄可能比你还大。”
但她只能努力挤出一个属于六岁孩子的、怯生生的笑容，细声细气地说：“周老师好。”
“真乖！来，老师带你认识新朋友！”
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夏知知感觉自己的听觉和视觉受到了双重冲击。
五彩斑斓、贴满幼稚卡通贴画的墙壁；尖锐的、此起彼伏的嬉笑声和哭闹声；空气中弥漫着牛奶、饼干和某种……疑似尿裤子的混合气味。
几个孩子围在积木区，把搭好的城堡轰然推倒，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角落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因为抢不到粉色娃娃，正咧着嘴嚎啕大哭；还有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正执着地试图把一块三角形的积木塞进圆形的洞里……
夏知知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地狱……这绝对是精神层面的地狱……” 她内心在哀嚎。
周老师拍拍手，试图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小朋友们，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朋友，她叫夏知知，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夹杂着好奇和审视的目光。
“知知，你去那边和小朋友们一起玩积木好不好？”周老师柔声建议。
夏知知看着那堆被口水浸泡过、可能还沾着不明污渍的彩色积木，胃里一阵翻腾。让她去玩这个？不如让她去写代码！
但她只能点头，慢吞吞地挪过去，找了个角落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观察着这群真正的“小屁孩”，感觉自己像个潜入敌营的特工，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暴露了“老黄瓜刷绿漆”的本质。
自由活动时间，灾难降临。
那个流鼻涕的小男孩，晃晃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好奇地盯着她卫衣上的小怪兽。
“你这个，丑！”小男孩吸了吸鼻涕，发表评价。
夏知知眼皮都没抬，内心冷哼：“小屁孩，懂个屁的赛博朋克美学。”
小男孩见她不理，觉得受了轻视，伸手就要来抓她卫衣上的帽子。
夏知知条件反射般地，手腕一翻，用一个巧劲格开了小男孩的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丝前世玩格斗形成的肌肉记忆。
小男孩愣住了，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夏知知也愣住了，暗道不好！用力过猛了！
果然，小男孩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
就在这时，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挡在了夏知知面前，是班里最高最壮的男孩——许多钱。
“豆豆，不许欺负新同学！”许多钱叉着腰，很有气势地吼道，脸上的肉都跟着抖了抖。
那个叫豆豆的小男孩显然怕许多钱，缩了缩脖子，嘟囔着“我没欺负她”，灰溜溜地跑开了。
许多钱转过身，得意地看着夏知知，像是在等待夸奖。
夏知知看着这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小胖子，心情复杂。她居然……被一个真·小屁孩保护了？
这感觉，比吃了早餐那碟青菜还让人难受。
“谢谢。”她干巴巴地说。
“不客气！”许多钱很豪爽地拍拍胸口，“以后我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夏知知：“……” 我谢谢你啊。
她看着许多钱那单纯又带着点霸道的眼神，忽然灵机一动。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午睡时间，是夏知知的又一煎熬。她躺在小床上，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旁边床的许多钱也在烙饼一样翻来覆去。
“喂，新来的，你玩《矿山冒险》吗？”许多钱压低声音问她。
《矿山冒险》是当下最火的低龄化休闲手游，以简单弱智著称。
夏知知内心嗤之以鼻，但嘴上却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卡在第三关了！那个矿车老是掉下去！气死我了！”许多钱抱怨道。
夏知知回想了一下那关的弱智设计，随口说道：“在第二个弯道提前零点五秒点跳跃，落地瞬间再点一下加速。”
许多钱愣住了，眨巴着小眼睛：“真……真的？”
“试试呗，反正又不要钱。”夏知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这点难度，对她来说跟呼吸一样简单。
下午活动时间，许多钱偷偷拿出他藏在书包里的儿童手表，人如其名他家里确实有许多钱，连儿童手表都是高级款，他按照夏知知说的方法一试——
“过了！我过了！！”许多钱兴奋得差点跳起来，看夏知知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夏知知，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蒙的。”夏知知面无表情。
从那以后，许多钱就一直跟在夏知知屁股后面，走哪跟哪。周围的萝卜头慑于许多钱高大的身形以及往日的淫威，都不敢再上前，夏知知也乐得清静，有这个小霸王在，至少没人敢来烦她。
放学时分，家长们陆续来接孩子。
夏知知看着别的孩子扑进父母怀里撒娇，心里有点不得劲。她会来吗？
当那抹熟悉的、米白色的干练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夏知知自己都没察觉到，她一直紧绷的小肩膀，几不可见地松弛了一下。
林蓓和周老师简单交流了几句。
周老师笑着说：“林小姐，知知很乖，就是……好像有点内向，不太合群。不过多钱那孩子倒是挺照顾她的。”
林蓓的目光越过周老师，落在教室角落里。
夏知知正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看绘本，而那个叫许多钱的小男孩，正殷勤地把自己带来的小饼干往她手里塞。夏知知皱着眉头，一脸“莫挨老子”的不耐烦，但还是接过了饼干。
那样子，不像被照顾，倒像是……老大在接收小弟的供奉。
林蓓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她走向夏知知，声音依旧平稳：“走了。”
夏知知放下绘本，站起身，默默跟在她身后。
走出幼儿园，夕阳给街道镀上一层暖金色。
夏知知看着走在前面的林蓓，突然小声开口，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不可察的委屈：
“……这里，有点吵。”
林蓓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然后，她放缓了脚步，让夏知知能够更轻松地跟上。
夕阳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得很长。
夏知知看着两人偶尔会因为步伐而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心里那点从幼儿园带出来的烦躁，似乎也被这暖色的光，悄悄融化了一点点。
